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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嚴家。
白樘說罷,嚴大淼問道:「不知是什麼人?」
白樘道:「正是當時身為推府的謝主事。」
嚴大淼蹙眉:「謝鳳?」
白樘道:「郭司空對謝主事甚是好奇,屢次要求要見主事一面,為此……他不惜向我透露了朱姬的行蹤,因此我們才能在朱姬對邱翰林下手的時候,將她拿下。」
郭司空同雲鬟見面的時候,兩人互相問答,郭司空又特意說「朱姬在此前去過找過吳玉」的話,後來雲鬟轉告白樘,白樘記在心裡。
此後反覆思量,根據朱姬潛伏邱府的時間,以及邱府跟吳家之間的距離推算,絕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來回,且都天衣無fèng,除非朱姬有通天之能,或者……另有相助之人。
所以白樘並不信郭司空那會兒的話,他雖對雲鬟說曾跟白樘玩了點兒「心機」,但老謀深算的他,又何嘗不是在對雲鬟玩心機?----他本不必對雲鬟說那段話,除非,他必須要說,因為要給另外的人打掩護。
白樘道:「在郭司空被軟禁刑部的那段日子,先生也曾去過部里一次,我說的可對?」
嚴大淼道:「是去過,索xing替你說了,我也曾見過郭司空。」
白樘道:「火粉的來歷及製作,沒有人比嚴先生更清楚,再加上先生跟司空大人的jiāoqíng,所以我想,先生,會不會是郭司空想要掩護的最後一個人?」
嚴大淼道:「四爺雖如此推論,苦無證據,這可如何是好?」
季陶然在旁駭然,就如同嘴裡塞進一個青皮核桃,又麻又澀,甚是難受。
白樘道:「這其實是我想說的第一件事,至於第二件,便是近來的遼國使者被害一案。重又出現了火粉。」
睿親王馬車中的那火藥,十分巧思,作為引子的火粉又且難得,要調製出來,須耗費機關跟人力。
白樘叫巽風等暗中追查,方知道先前隸屬兵部的軍器所,前兩年曾想動過這火粉的主意,只因為此物畢竟難以調製,弄不好反而會傷及自身,因此只鑽研了數月,便放棄了。
可畢竟還有些剩餘火粉,因是危險之物,軍器所的管事便命盡數銷毀。
白樘看向巽風,巽風會意,便道:「軍器所的屈管事因見是我前去查問,便泄露幾句,原來當年那批火粉並未完全毀了,還有一些是送給了嚴先生的,因先前調製火粉之時,也多虧先生出力,他也只當先生是為研究索要,並未疑心。」
白樘便道:「先生,如今那些火粉可還在?」
季陶然道:「因我先前猜到吳玉是因火粉而死,曾請教先生,先生便送了些給我。又過了這兩年,只怕沒了也是常qíng。」
嚴大淼望著他,面上付出幾分笑意。
白樘道:「除了火粉,還有一件兒。」
嚴大淼道:「請說?」
白樘道:「有關睿親王親隨離奇身死的案子。」
嚴大淼道:「不是已經結案了麼?」
白樘道:「那蕭忠之死,倒也罷了,存疑的是耶律齊之死。」
季陶然聞言,嘴唇蠕動,卻終究沒有出聲。白樘看在眼裡,便道:「耶律齊自然是想用青花毒害睿親王,怕事qíng敗露便殺死蕭忠的真兇,然而耶律齊被馬車中火藥重傷,幾乎有xing命之虞,可見他對馬車內的火藥一無所知,那麼,到底是誰在馬車內安置了火藥,又是誰殺了耶律齊?」
嚴大淼道:「耶律齊也是中了青花之毒,這不仍是遼人自相殘殺麼?」
白樘道:「就在之前,謝主事跟我說了一件驛館中的異事。原來這驛館內,有人事先知道了睿親王那日會死。此人,自然就是謀害睿親王之人,也正是在馬車裡放置火藥之人。」
白樘道:「且根據季行驗查驗,那耶律齊是被針刺中,已足致命,為何又要特意在兇器上塗了青花?」
季陶然垂頭不語,嚴大淼道:「原來如此,尚書的意思是,殺手如此行徑,是為了誤導世人,讓世人以為兇手仍是遼人?」
白樘頷首。
嚴大淼又道:「如此說來,難道兇手並不是遼人?而是……」
兩人目光相對,白樘道:「火粉,青花,我想不到京城之中,會有誰是同時握著這兩種罕見之物、且擅長使用的。」
嚴大淼道:「故而尚書懷疑了老朽?」
白樘道:「先生。」目光沉靜,yù言又止。
嚴大淼笑道:「你從郭司空的案子開始懷疑我……又從火粉一路引到睿親王的案子,我倒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縝密,不愧是我素來讚賞之人。然而,從頭至尾說了這許多,不過也都是尚書的推測罷了。可有什麼真憑實據麼?」
白樘啞然。先前雲鬟雖同他說了驛館之中負責備冰的人有極大嫌疑,然而馬車遇襲案子後,刑部的人已經詳細將驛館中的人查了一遍,並無什麼格外異樣。
又叫巽風前去詳細審問,那許驛官這才悚懼,將所有一概經手的人叫來,詳細審訊,卻獨獨不見了一名姓婁的侍從,到居處搜尋,也不見影蹤。
線索竟像是斷了。
嚴大淼含笑望著白樘,似知道他的無可奈何。
季陶然也看著白樘,從最初的震驚質疑,到現在的半信半疑,季陶然滿心迷惘,不知到底如何。
槐樹迎風,剎那間又有許多葉子隨風搖落。
一片翠葉從白樘面上無聲飄搖而去,白樘耳畔,卻驀地響起一句話:「所以,也敢大膽地偷走那……」
白樘深深呼吸,道:「先生要真憑實據,我卻有個大膽推測,只是要得罪先生了。」
嚴大淼道:「如何?」
白樘起身:「我想,證據不在別處,就在先生身上。」
第429章
白樘說罷,嚴大淼不以為然道:「這可奇了,不知尚書指的是什麼?」
話音未落,忽地如想到什麼般,臉色微變,目光閃爍。
白樘打量他的表qíng變化,道:「先生大概也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了?」
季陶然再也按捺不住,復道:「先生,你快告訴尚書,你是清白的!」
嚴大淼垂著眼皮,置若罔聞,一聲不響。
季陶然急得叫道:「先生!」
當初未曾出仕,跟清輝還在學堂的時候,就跟嚴大淼相識,兩人皆對其甚是傾慕。
清輝更是動了想要成為驗官的心思,只礙於那宗毛病……最後反是季陶然yīn差陽錯入了此行。
但自打他做了驗官後,便也多虧了嚴大淼提點,又將畢生心血著作傳授給他,竟是受益匪淺,是以季陶然心目之中,嚴先生又是前輩高人,又是良師益友,令人敬重欽慕,五體投地。
此刻見白樘步步緊bī,竟再無可忍。
殊不知,白樘見嚴大淼無聲,他的心中卻也並非皆是快意,卻也格外沉重。
白樘沉聲道:「我想不明白,郭司空之事……或許qíng有可解,然而刺殺睿親王?先生也算是三朝元老,總該知道此中gān系有多大……怎麼竟能做出如此糊塗事?」
嚴大淼聞聽,眼神略顯古怪。
季陶然已經叫道:「不,我不信!尚書到底有什麼憑證!」
白樘默默道:「那玉寶鐲。」
季陶然一愣,睿親王這案子,他算是從頭跟到尾,也是其中出力極多之人,這驛館中玉寶鐲丟失之事,卻偏並不知qíng。
只因先前睿親王傷才好,並未聲張此事,只雲鬟跟白清輝赴宴的時候,才給蕭擼曝露出來。
白樘雖則耳聞,卻也是在雲鬟提醒之下,才知道此中gān系甚大。
季陶然道:「那是什麼東西?又跟此案有何gān系?」
白樘卻只望著嚴大淼,卻見他聽了這三個字,卻反平靜下來,緩緩起身。
白樘道:「嚴先生。」
嚴大淼伶仃而立,一笑道:「老朽萬萬想不到……竟會敗在這一件物事之上。」
季陶然倒退一步,雙眸圓睜:「先生,你說什麼?」
嚴大淼看一眼白樘,卻又目光複雜地看向季陶然,道:「抱歉,或許……讓你失望了。」
季陶然雙眸瞬間通紅,死死地盯著嚴大淼,口中那青皮核桃,幾乎梗在喉間似的,噎的他幾乎要窒息了。
嚴大淼負手走開幾步,仰頭看著眼前的槐樹,眼中各種雜色退卻,最後只剩下一片澄澈,槐樹的倒影在雙眸之中搖搖晃晃,宛若回憶的倒影。
嚴大淼道:「不錯,尚書說的很對,郭司空最後一個心愿,的確是我替他完成的。」
季陶然用力搖頭,抬手在額角按下。
此刻,季陶然忽想起那日----白樘叫他去靈前盯著,他揣手而立,看吳玉進門,上前燒紙……而就在那火起、眾人忙亂的時候,有一道人影,從旁邊兒偏廳緩步消失。
當時季陶然只隱約看了一眼,並沒認真在意是誰,然而此刻細細想來……
滿心冰寒。
白樘道:「雖然先生跟郭司空jiāoqíng甚篤,然而,先生畢生都效力朝廷,該最知道知法犯法的意思,又經手過多少作jian犯科的惡行,為何在最後,竟也涉身其中?」
嚴大淼輕輕地笑了兩聲,道:「正因為見了太多,才最終忍無可忍。雖然尚書是個能gān之人,經手的案件,多半都會水落石出,可是……有更多的案子,畢竟如石沉大海,終生無解,而有的被害之人,何其無辜,卻偏慘死人前,再也不可復生。」
原本jīng明看透所有世qíng的眼中,也透出幾分不可說的微紅,嚴大淼道:「我跟郭司空jiāo好,殊不知,郭毅,也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雖不是他的父親,卻宛如至親。那個孩子,可知天真正直的叫人心疼?然而那種結果,並不是他該得的!」
在場眾人,皆都寂然無聲,白樘,巽風,季陶然,齊齊看著嚴大淼。
嚴大淼頓了頓,才道:「這個案子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郭司空所為了,但我知道他的心qíng,甚至感同深受。偏偏陶然在我的書冊記載中找到了那帝王蝶的相關……後來,雖然他殺除了那幾個畜生,然而我心裡,總有些過不去,而郭毅……一想到那個孩子落得那個下場,可知我心中也是殺機滾滾?」
郭司空被軟禁刑部,嚴大淼曾也去探望過,因他是刑部元老,自然無人阻止,更加無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