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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又有幾個人,便從腰間掏出匕首,竟手法利落地把獵物剝皮,放在溪水裡洗剝gān淨,立刻串在長長地樹枝上,竟就地燒烤起來。

    禮部跟太常寺的陪同官正因不得回城,捱著這樹林子裡的燥熱跟蚊蟲,苦不堪言,見狀一個個皺眉咋舌,只礙於他們的身份,不便多嘴,便只另在一邊兒,不去湊他們。

    睿親王看著手下cao辦起來,也並不理,頃刻香氣漸漸飄散出來,卻是獵物烤好。

    有一人便拿刀子切割,先分出的頭一塊兒好胸脯ròu,自然是給最尊貴的人,他們也不管舜國的官員,只呈給睿親王。

    然而睿親王一來不太喜這種食物,二來因天熱,毫無食yù,便只叫他們自在分吃罷了。

    禮部的幾個人低低說道:「瞧這些人,茹毛飲血一般,竟似未曾開化。」

    另一個道:「著實兇猛異常,可知昔日太子在雲州跟他們相抗是何等不易。」

    嘀咕的當兒,有兩個遼人聽見,有個跳起來道:「你們鬼鬼祟祟地是在說什麼?」

    這跳起之人原本是睿親王手下的一員猛將,因一身蠻力,也蒙賜了皇姓,便喚作蕭忠。

    因睿親王來議和,他便隨同護佑,是個脾氣甚急躁的人物。

    禮部陪同的劉侍郎起身,便含笑道:「我們只是在自己說話罷了,不知鬼祟兩字,從何而來?」

    誰知蕭忠見劉侍郎雖然含笑,口吻卻淡淡地,他便有些懷憤。

    正要發作,聽睿親王說道:「你好生吃東西就是了,何必生事。」

    這蕭忠雖然xing急,卻最聽睿親王的話,當即便不言語了。

    劉侍郎回頭,吩咐兩名手下道:「罷了,且少說兩句,別跟這人一般見識。」

    他的屬官道:「只是這人忒囂張了,看他這般兇惡,也不知手上沾沒沾我們舜人的鮮血,真叫人……」

    誰知蕭忠雖然在吃,耳朵卻聽著,模糊聽了兩句,便跳起身,竟把手中沒吃完的一支獐子腿猛地扔了過來,正砸在劉侍郎的肩頭。

    這侍郎是個文官,蕭忠又有蠻力,頓時便給他打的斜倒在地上,官服污髒了不說,肩頭也更像是斷了骨頭,極為疼痛。

    劉侍郎身邊兩名主事,幾個侍衛見狀,如何忍得,紛紛都跳起來,喝罵道:「你這蠻子,是做什麼!」按著腰間的佩刀,幾乎就要動手。

    蕭忠卻哈哈大笑,道:「大舜沒用的酸書生,誰讓你們在背後說人壞話的?半點力氣都沒有,還敢怎地?」

    他身後幾個遼人也都猖狂大笑,有見侍衛們將拔刀似的,便也圍攏過來,眼中透出好勇鬥狠之色。

    此刻主事們將劉侍郎扶了起來,又問端地。

    睿親王見鬧得不像樣,喝道:「胡鬧什麼?都退下!」

    那些遼人聞聽,才緩緩散開,仍是就地吃ròu,眼睛卻仍不善地梭著這邊。

    睿親王又對蕭忠道:「誰讓你動手的?還不快向侍郎大人賠禮?」

    又走到跟前兒,掏出帕子親給劉侍郎擦拭污漬:「他是個粗人,就算在本國也時常惹事,還望侍郎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劉侍郎雖然心中盛怒,但畢竟是兩國之jiāo,不便就此小事大動gān戈,何況睿親王親來賠禮,倒也罷了。

    他便也對侍衛們道:「無礙。」侍衛們壓著怒意,將刀回鞘。

    因天熱,幾個遼人吃了一頓,因見那溪水清涼,有幾個便索xing脫了衣裳,赤條條地便去那旁邊的湖泊之中洗澡。

    那蕭忠便也在其中,因才吃飽了,水裡又涼快,十分受用,就在裡頭胡撲亂舞。

    舜國的官員們見了,個個面露憎恨鄙夷之色。又因先前劉侍郎受傷,越發不平。

    有個便說道:「若此刻還是jiāo戰的時候,必然殺了這廝泄恨。」

    旁邊嘆道:「罷了,還是以和為貴。」

    兩刻鐘後,下水的遼人紛紛地復又上來,一個個撈起地上的衣裳,穿戴披掛,又見水裡仍有個人橫著,點算了一下,其他眾人都在,卻是蕭忠在裡頭。

    只當蕭忠玩不足,便紛紛笑罵,催他上來。

    誰知蕭忠竟然不動,仍是伏在水裡,有幾個看出不妥的,當即撲騰跳下河,便往蕭忠方向去。

    連岸上舜國眾人也都紛紛靠近岸邊兒,眺首看向水裡,見幾個遼人游到了蕭忠身旁,將他抓住,用力翻了過來。

    不動還可,如此一翻的當兒,原本碧綠的湖水頓時便染做血紅,大團的鮮血飛快地濡染出去,頓時將幾個人所在之處,都變成深色的通紅。

    眾遼人被浸泡在血水之中,有幾個低頭看去,望見蕭忠模樣之時,竟忍不住厲聲叫了起來。

    眾人鬆開手,紛紛倒退,卻幾乎忘了人在水中,太過驚恐,無所適從,一邊兒鬼哭láng嚎,一邊在水裡浮浮沉沉,胡亂撲騰,生死一線。

    這場景,縱然是站在岸上的睿親王,以及舜國眾官員見了,也都無不悚然驚魂。

    劉侍郎見勢不妙,立刻命人回京,分頭報知大理寺跟刑部。

    清輝早隨著衛鐵騎出城而來,而那傳令之人前往刑部之時,正是季陶然派人往大理寺之時,正好兒是錯開了。

    衛鐵騎跟清輝趕到之時,卻見禮部跟太常寺眾人站在外面一圈,劉侍郎臉色慘白,其他的屬官等也好不到哪裡去,滿是驚慌恐懼,還有幾個躲在遠處正俯身大吐。

    清輝看了一圈兒,卻又見睿親王為首的遼人站在岸邊,每個人的臉色也都不同,隱隱地透出些驚懼悲憤之色似的。

    有幾個人還赤著身子,有幾個雖穿著衣裳,卻也是胡亂披掛,衣衫不整。

    睿親王臉色凝重,一聲不吭。

    劉侍郎陪著衛鐵騎跟清輝上前,衛鐵騎道:「是怎麼死了的?」

    在他眼前的地上,是蕭忠的屍首,身上蓋了他原先穿的袍子,卻只擋著中間兒,露出頭跟底下的的腿腳。

    劉侍郎遲疑未答,睿親王道:「衛大人跟白少丞看了便知。」

    蕭利天在京內這許多日,人人都稱讚他是個不同於一般遼人的奇才,但凡跟他見過一面兒的人,他都會記得,清輝倒也罷了……畢竟是白樘的獨子,他先前去白府拜訪過,有些認得不足為奇,可衛鐵騎從未跟他照面過,他竟也認得。

    衛鐵騎見蕭忠神qíng安詳,若不是硬梆梆地,只怕還以為是睡著了,當下有些不明所以,便上前一步,將蓋在他身上的袍子掀起來。

    清輝早在旁有些心神不寧,正yù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隨著衛鐵騎手起,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噴了出來,清輝倒退一步,便轉過身去。

    正在此刻,耳畔腳步聲響,清輝還未來得及看,卻有個人跑到跟前兒,將他扶住:「怎麼樣?」

    清輝定神,道:「沒什麼。你……你也來了,且快去查看。」

    原來這來到的,正是季陶然,跟他一塊兒來的,卻是白樘,此刻在旁邊瞥了一眼,卻往前走到蕭利天身前。

    季陶然叫了一名隨差,扶了清輝走開了幾步,才又上前,查看現場以及屍首的qíng形。

    此刻衛鐵騎因看了一眼,----雖他也是個刑獄中的老手,卻因毫無防備,一時也雪了臉色,倒退開去。

    原來這蕭忠因被遮住了大半身子,單看臉色十分平靜,然而掀開袍子後,卻露出底下,竟是被開膛破肚,傷口極長……因是從水中好不容易倒騰上來的,那些零件兒松鬆散散,也不知齊不齊全,有的還拖拉在傷口之外。加上蕭忠身形本就肥胖高大,場面更加悚瘮驚人了,就算是這些殺人如麻的遼人也都無法鎮定。

    蕭利天先見清輝倒退,又見衛鐵騎如此,便低低哼了聲。

    正此刻,卻見季陶然走到屍首旁邊,他卻絲毫不為這般慘烈之態所動,神態自若,凝神細察。

    蕭利天見他生得清秀,看著仿佛是個文弱書生,但這定力卻非同一般,不由留意起來----他卻不認得季陶然。

    正端詳中,白樘上前,道:「不知事發經過如何?」

    睿親王還未回答,旁邊一名遼國官員道:「不必問了,是他們----是他們gān的!」抬手一指,竟是指著劉侍郎眾人的方向。

    第412章

    此話一出,在場的遼人紛紛鼓譟起來,數人舉手拔刀,仿佛要撲上去廝殺。

    面對這般狺狺咆哮之態,白樘卻視而不見似的,只道:「若已經有了真兇,自然是極好的,是你們親眼目睹?那麼是誰人殺人,如何下手,且請說來。」

    他的聲音仍是素日的冷淡沉穩,句句理在,這些人卻哪裡能說得出來,只道:「先前是蕭忠傷了他們,這些舜人十分狡詐,不敢當面對敵,只暗中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暗害了他。」

    又對白樘叫嚷道:「你也是大舜的官兒,當然是要護著你們自己人了!」

    白樘不去理會,只看著睿親王道:「殿下是怎麼看?」

    蕭忠跟在睿親王身邊良久,見他死得如此慘烈,睿親王心中也是駭異jiāo加,且又有些罕見地憤恨。卻仍是忍著怒痛,道:「此事的確有些可疑。先前蕭忠跟侍郎等眾人有些口角,且……我也正聽見侍郎底下的人在偷偷商議,說若是能將蕭忠殺了泄憤,就最好不過的話……」

    先前眾人躲著私下議論的時候,睿親王遠遠地斜靠在椅子上,看似仿佛睡著,沒想到他竟然聽得如此清楚。

    劉侍郎大出所料,臉色不由微變,他手底下的兩名侍衛更是面面相覷。

    白樘問道:「可有此事?」

    劉侍郎忙分辯道:「那不過是一時激憤之語罷了,他們畢竟是使者,兩國相爭還不斬來使呢,何況如今兩國jiāo好,我們難道是那樣不通事體之人麼?」

    睿親王道:「那如何他們前面說完,後面蕭忠就立刻死了?兩者之間難道絲毫關聯都沒有?」

    又對白樘道:「白尚書,我們是在貴國的地面上出了事的,請務必要給我們一個jiāo代。」

    這話里,也隱隱地有些不利要挾之意。

    白樘面不改色,道:「不論是遼人出事,亦或者是舜人出事,只要是在我大舜地面上的,不過都是一視同仁,務必會查明真相罷了,請親王放心就是。」

    睿親王回頭看一眼蕭忠,眼睛便紅了。

    他手底下的將官見狀,叫道:「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們了?他們大舜人自然護著大舜人了!誰肯信?」

    劉侍郎因見白樘在前,便不與他們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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