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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雲鬟垂頭看去,滿面桃紅,便忙轉身避開,道:「你……且先去備水。」

    曉晴一愣,問道:「才回來,還沒吃飯,吃了飯再洗罷了,空著心頭泡水,只怕又要犯暈。」

    雲鬟低低道:「天熱,不耐煩……且快去。」

    曉晴只得領命,便先出去張羅。

    剩下雲鬟在屋內,低頭又盯了片刻,卻見幸而只拇指蓋大小的一塊兒,卻正好在那鸂鶒鳥的下角兒。

    雲鬟忙摸出帕子要去擦拭,卻又無法下手,一時惱的將帕子扔在桌上,默默地有些生悶氣。

    曉晴在外吩咐完畢,回來見她似有惱色,不知何故,只得好言好語地勸慰,雲鬟才將官袍脫下,吩咐曉晴去漿洗了。

    是夜,雲鬟看了會兒書,約略是因為天熱了,身上竟有些不自在,便無心再看,撇下書悶悶地睡了。

    半夢半醒之中,卻仿佛又回到了江夏王府----起初場景卻是那日,因新太子殿下的邀約,便跟季陶然,白清輝兩人一同前往的,三個人在書房內等候太子接見,一邊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忽然之間,不知怎地,卻竟又有幾個侍女走來,眉眼略冷地對雲鬟道:「王妃召喚呢,側妃還不快去?站在這裡是做什麼?」

    雲鬟大驚,低頭看時,身上卻並不是穿著官服,卻竟是女裝,也正是昔日身為側妃的時候一概服色。

    心神恍惚起來,那邊兒侍女竟開始催促,又有個低聲道:「王府內的女眷,如何竟擅自跑出來會外客了?著實是沒什麼體統規矩呢……」

    白清輝跟季陶然卻也都聽見了,一時都看過來。

    此刻,雲鬟早已經心神迷失,又被她們三兩句,引得「回味」過來,也認作自己仍是王府的側妃,如此行逕自然很不成體統,竟無法可想。

    於是慚愧無地,忙低了頭,便隨著那兩人走出書房。

    那侍女們兀自嘀嘀咕咕,雲鬟怔怔地跟在身後,有些無所適從。

    不多時來至王妃面前,雲鬟抬頭,卻見沈舒窈坐在對面,望著她溫和地笑……此刻她的打扮,像是記憶中的qíng形,卻又有些不同,似在哪裡見過,想了想,仿佛是前太子府內。

    一念又似恍惚。雲鬟便道:「王妃傳我,不知何事?」

    沈舒窈道:「原本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有人告訴我,你如何竟不守規矩,擅自跑出去見外頭的男人呢?」

    雲鬟想到方才跟白清輝季陶然站在一處,心中不安,無法回答。

    沈舒窈笑道:「罷了,我並沒想責怪你,只不過若是給王爺知道了,只怕有人要遭殃了。」

    雲鬟的心突突亂跳,忙道:「王妃!那不過是個誤會罷了,並不是有心的,求王妃不要告知王爺。」

    沈舒窈卻忽然似想起什麼來般,慢慢說道:「我竟忘了,原本不用我告訴,王爺早就知道了的。」

    雲鬟微怔,也仿佛記起來趙黼已經知道了……正惶然,沈舒窈嘆道:「妹妹,你怎麼忘了,可憐季大人不還因此而亡麼?」

    雲鬟低呼了聲,眼前卻又出現季陶然倒地之時的qíng形。

    舉手蒙住臉,因不願面對,掙扎中忽地想到:「不對!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已經不同,我不是在王府,我……我是謝鳳!是刑部的謝主事,不是什麼側妃!」

    場景忽然變了。

    人斜靠在chuáng邊兒,窗戶打開著,窗外,卻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亭台樓閣皆都銀裝素裹,飛雪片片,有的被風卷著chuī到頭臉之上,飛快融化,有些濕潤之感。

    然而眼看此景,驚悸的心方有些慢慢地放鬆下來。

    雲鬟不由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冰冷的氣息沁入心底,讓她茫然的心境隱隱地有了幾許清醒。

    正甦醒之中似的,耳畔有人道:「妹妹好興致,大冷的天兒,這是在做什麼?」

    雲鬟驚地回頭,卻見是沈舒窈盛裝打扮,從外頭進來。

    雲鬟yù起身,她卻走過來按住,順勢坐在旁邊兒:「身子才好一些,怎麼便如此糟蹋?」

    回頭吩咐侍女將窗扇關了,又道:「若再害了病,可並沒有人替你熬苦的。」明眸相看,甚是關切。

    雲鬟道:「多謝王妃。」

    眼睜睜看著窗戶關閉,室內的藥氣便涌了上來,雲鬟咳嗽兩聲,又覺有些窒息。

    沈舒窈握住她的手,問了幾句冷暖等話,才說道:「我知道妹妹的心思,必然始終是放不下先前季大人無故身亡之qíng了?我其實也知道,你跟季大人是親戚相關,自然跟別人不同。」

    雲鬟輕輕吸了口氣,冰冷的氣息直入心底,絲絲地疼。

    沈舒窈回頭,示意伺候的眾人都退了出去,才低聲道:「按理說,不該我說這話,只不過你我姐妹相稱,我看著你如此,心裡也自不好過,原本王爺待你也有些太過……」

    雲鬟無話可言,沈舒窈打量著她,躊躇片刻,便又道:「你且聽好了,我是為了你著想,才跟你說這些的……先前因你總是鬱郁病著,王爺很是不高興,竟命底下人煉製了一種丹藥,叫做什麼忘憂散……」

    雲鬟只當是尋常的治病之藥物,還並不以為如何。

    沈舒窈道:「聽聞吃了這藥的,就會忘記之前的所有事qíng,且會迷失本xing,只百依百順地隨人擺布去了……你可知道,這藥王爺是拿來做什麼的了?」

    雲鬟聽到這裡,雙眸才不覺睜大,卻不大肯信。

    沈舒窈嘆道:「唉,其實王爺也是太心急了,畢竟季大人是你的表哥,你因他的死而如此難過……也是人之常qíng,但是王爺那個脾氣,最恨人家忤逆,見你這般,只當你是有心跟他頂撞,若是bī急了他,只怕……」

    雲鬟道:「難道、難道那藥,是給我的?」

    沈舒窈道:「難不成呢?所以我心裡憐惜你,才肯冒險來同你說知。如今只勸你一句,王爺畢竟是咱們的夫君,他又是這樣無所不能的人,朝野誰不忌憚他三分?你且也把那倔qiángxing子收起來,只凡事順從著他,若是惹了他喜歡,自然就不會對你怎麼樣了。你是個最聰明的,我這話,你可懂呢?」

    雲鬟抬手掩著口,輕輕地咳嗽起來。

    沈舒窈忙扶著她,見她渾身顫抖,因病了數月,瘦弱的一把骨頭,不由又道:「其實也怪不得王爺著急,你若總是這樣下去,只怕這病也始終好不了,所以他才bī於無奈,叫人調那種藥,然而若是你服了藥,竟是前塵皆忘,誰也不認得,我們的姊妹之qíng自也沒有了,所以我……著實不忍,你且聽我的勸,好生想想該何去何從了。」

    沈舒窈又叮囑了幾句,叫人留了幾樣補品,便起身帶人去了。

    雲鬟幾乎無法呼吸,拼命地俯身咳嗽了一陣兒,便掙紮起來,將窗扇猛地打開。

    外間的雪被如此一帶,便也撲了進來。

    雲鬟仰頭,且嗽且窒息,喉頭腥甜微涌。

    她直直地望著空中,卻驚見漫天飄零的飛雪逐漸變灰,而這一片銀裝素裹的潔淨世界,光明驟然速退,整個天地浸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408章

    且說曉晴燈下做了會兒針線,正收拾要睡,忽地聽雲鬟呼吸加重,仿佛有些不安之意。

    當下忙又進來查看,卻見她皺著眉,雙手握緊,微微發抖,又似做了噩夢的模樣。

    曉晴忙扶著肩頭,輕輕地叫了兩聲。

    雲鬟用力掙了掙,才驀地醒來,滿眼卻仍有些怒色。

    曉晴吃了一驚,她從小兒跟在雲鬟身旁,卻也是絕少看到她面露怒容的時候,忙道:「主子,是怎麼了?做了什麼噩夢?」

    雲鬟盯了她半晌,眼中的怒意才似cháo水般退去,復緩緩吁了口氣,道:「我……口渴了。」

    曉晴忙去給她倒了杯茶,雲鬟握在手中,慢慢地喝了兩口定神。

    曉晴又問道:「到底是什麼噩夢,像是見了什麼仇人似的?」

    半晌,雲鬟輕聲道:「沒什麼,都過去了。」

    是夜,太子府中。

    趙黼終於聽太子妃念叨罷了,便隨趙莊一同出來,仍回書房裡去說話。

    趙莊詳細問起他今日往靜王府的qíng形,趙黼便把薛君生跟靜王扮戲的事兒說了。

    趙莊失笑:「這位薛先生,倒的確是個絕色優伶,上回在王府聽過他清唱,並無任何鼓樂相襯,反更有令人傾倒之意。」

    趙黼想到先前那一曲纏綿的《玉簪記》,又何嘗不是魂動魄銷?怪不得趙穆甚是相愛。

    趙莊道:「是了,我近來聽人說,宣平侯自請要合家前去雲州……到底是怎麼樣?」

    上回藍泰失蹤的事,因見宣平侯將藍泰找回來,雲鬟跟趙黼離開府中。

    背後,白清輝卻暗叮囑了宣平侯幾句,此後對外,竟只稱是被qiáng人擄走了藍泰、但在大理寺跟宣平侯府齊心追查之下,才將藍泰順利救回無礙。

    並沒有就追究宣平侯的罪責等。

    當時因為趙黼聽說雲鬟出事匆匆離開,趙莊命人打聽,雖也聽說了些,只並不十足明白。

    只等趙黼回來,才抓問詳細,然而趙黼「愛屋及烏」,不肯曝露宣平侯府的這些駭異之事,就只支吾過去而已。

    誰知近來這段日子,宣平侯竟自上表,請求外調雲州,yù為國效力。

    趙黼見父親問起來,才索xing把昔日的詳細同趙莊盡數說了,趙莊甚是驚疑,呆看著趙黼,竟不曾答話。

    趙黼未曾留意,只道:「既然父王並不知qíng,只怕是小白替他遮掩住了,不過這事也委實不大好傳出去,不然可做不做人了?雖說……他其實也是有些苦衷……」

    原本若不是白清輝問他那一句「若是世子這般境地又如何」,趙黼將心比心,無法抉擇,此刻才話語緩和,不然早就破口大罵。

    趙莊打量著他,隱隱出神。

    趙黼自顧自道:「興許宣平侯覺著沒臉面見人……又或者想改換地方,或許可以破解那勞什子的八字詛咒?父王?」原來他終於發現趙莊心不在焉。

    趙莊忙道:「也罷,隨他就是了。只是我也有一件事……原本該早些跟你說,只是你才回來,忙得分身乏術……這件事,是關於謝主事的。」

    趙黼聞聽跟雲鬟有關,自然打起十萬分jī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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