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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趙黼垂眸聽著,不覺有些悵然。

    偶抬眼看向前方,望著那半是熟悉的臉容,心底念想之餘,竟也翻起許多隔世的段落,於那簫聲之中飄dàng起伏。

    趙黼一時神思恍惚,沒了言語。

    且說趙黼在書房內聽阿郁chuī簫,那邊兒內宅,王妃忙問那回來的丫頭道:「如何了?」

    丫頭稟告道:「世子留了阿郁姑娘,在聽她chuī簫呢。像是甚是喜歡。」

    王妃聞聽,先念了一聲「佛」,道:「若真箇兒看好了,也不辜負我素來的一片苦心。」

    原來王妃因知道趙黼的那點心事,知道他終究丟不下「崔雲鬟」,偏那女娃子福薄死了,倒是沒奈何……又見趙黼這多年也仍是不想男女之事,不由著急起來。

    王妃竟「病急亂投醫」,想出這個「李代桃僵」的計策來,便滿城裡搜尋跟雲鬟長相略有相似的女孩子,本來只是試一試罷了,誰知那天,竟發現了阿郁,起初還以為是畫師之力,當面相見,才見這女孩子的談吐xingqíng,甚至容貌,竟跟記憶里的雲鬟差不許多。

    當真似正瞌睡間有人塞了枕頭過來,王妃一時之間,覺著如有神助般。

    正趙黼回來了,王妃雖不便直接就把人送到房裡,卻也暗暗盼望趙黼能察覺阿郁的不同……今日聽聞如此,竟是喜不自禁。

    且近來又有遼人前來議和的消息,今日楚知府夫人來見,言語之中,比平素里越發顯出恭謹之意。

    想他們這些封疆大吏,消息自然是格外靈通的,若不是有些探聽,怎會這般刻意示好親近。

    王妃面上雖不說,心裡著實喜出望外,真真似雙喜臨門。

    這一夜,趙黼竟不曾回房,只在書房之內過了一晚,而阿郁也一直都在書房中伺候著。

    王妃探聽了半夜,心滿意足睡下,次日,又忙問消息。

    底下便有丫頭報說先前不多久,阿郁才從書房出來。

    王妃忙叫傳,頃刻阿郁走來,王妃略一打量,見她臉色微白,有些憔悴,又仿佛體力不支似的,袖底雙手難以自制地發顫,唇也腫起。

    王妃又驚又疑,又有些略喜,忙遣退左右,便問:「這是怎麼了?」

    阿郁面有難色,王妃又催問兩句,只叫她莫要怕羞。

    半晌,阿郁才終於說道:「世子,叫我在書房內,chuī了一夜簫。」

    第396章

    晏王妃大驚失色,卻又哭笑不得,怔了半晌,只得叫阿郁先回去歇息罷了。

    接下來數日,趙黼多在軍司廳內,點檢查看雲州本地的軍務,又召集邊境三州的將領,商議軍務事體。

    雖然京城內的旨意尚未到達,趙黼心中卻隱隱地有些預測,因此連日來馬不停蹄,進行了好些人員升降、將士cao練,內務整治參漏補缺等事。

    有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是日,接了京內的使者,宣讀了聖旨。

    趙黼領了,那傳旨的內侍道:「殿下向來辛苦,聖上惦記的很呢,臨行又叮囑奴婢,叫讓世子儘快料理妥當,同王妃一塊兒快些上京相聚。」

    趙黼道:「勞煩公公傳信。」當下便叫人帶了進內歇息,他自己卻進內又告訴了晏王妃。

    王妃聽聞消息實落,也算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心急著上京跟王爺相聚,便叫底下人收拾東西。

    趙黼卻往地牢里去,卻見睿親王仍是被關在監牢里,正拿著一本書看,見趙黼來了,便翻身下地。

    隔著欄杆,睿親王含笑道:「世子可有決定了?」

    趙黼瞄著他,道:「不日我便要回京,到時候,少不得由親王跟著走一趟,也見遼國的誠意。」

    睿親王道:「自然使得,我先前也早聽聞大舜物品豐茂,人物傑出,而京城更是至為繁華所在,不想竟是機緣巧合如此,倒也是因禍得福了。」

    趙黼不由笑道:「你這人倒也有些意思。」

    睿親王畢竟是遼國皇親,錦衣玉食慣了,若是其他人,被關押此處,自然叫苦連天,萎靡不振了,他倒是一如尋常,且還能按壓心氣兒靜靜看書,這番定力跟遇事不慌之能,倒也非同一般。

    睿親王又道:「其他的議和條文,該是沒什麼異議了?」

    趙黼道:「勉qiáng使得,一切等上京之後,看聖意再做定奪就是了。」

    睿親王笑看著他道:「實話說,若不是因為世子,我國也必然不會這般一再求和,且又退讓這許多條款。」

    趙黼淡淡道:「先出拳的人若是輸了,自然要被打的慘一些,這叫做自作自受,打死無怨。」

    睿親王見他說的無qíng,也不惱怒,只點頭道:「若是我遼國有世子這般人物,這會兒的qíng勢,該是倒過來了。」

    趙黼覺著這話刺耳,便哼道:「你們配麼?」

    原來趙黼先前跟遼國來的使者接洽,同齊州幽州兩國的長官們審明遼人來意。

    正皇帝的密信來到,竟是叫趙黼權益行事,只儘量促成議和之事。

    趙黼見聖意如此,才耐下心來跟遼人商議種種條款。來使本要先贖回睿親王,趙黼回絕,趙黼要花啟宗跟賈少威,遼使卻也搪塞不肯。

    兩下一言不合,幾乎反目,還是州官等勸說趙黼,遼人那邊兒也十分顧慮,雙方彼此磋磨了三日,才暫且商定了議和條款,包括黑水兩州的賠償,邊境的劃定等均有涉及。

    趙黼道:「你們的國書,我無權處置,畢竟要送到我們京城給皇帝陛下過目才是,正如今睿親王在此,便由他奉國書上京,如何?」

    遼使聽聞,忙道:「睿親王素來養尊處優,近來多受驚嚇,去京城又且路途遙遠,只怕受不得,不如另換人。」

    趙黼道:「他好著呢,近來正看書,幾乎樂不思蜀。」

    睿親王最愛看書這個習慣,遼人自是知道,便要求見睿親王,趙黼也許了,只叫他們正使外加一個副使,一塊兒跟睿親王相見,也不知蕭利天對他們說了什麼,相見之後,兩人便答應了趙黼的提議。

    趙黼始終覺著遼人的議和底下,似乎埋藏著什麼東西……然而畢竟皇帝的意思是能和則和,雖說如今並不怕遼人,但是連年來的征戰,又加上先前江夏一戰,國內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再不必提正又鬧出立儲之事來了,若是能把遼人這邊兒平定下來,自是大功一件。

    不提趙黼雷霆萬鈞地進行jiāo割等眾事,且說京中,這日雲鬟休沐在府中,看書的間隙,先想了一會兒京內之事,復又憂心起清輝對她說的藍泰失蹤之案。

    當時因季陶然來略微打斷了,後來清輝才又將話說完,原來,那時候在牢房中,藍夫人上前求告的時候,侍衛在監牢里,顯得有些不安,只是卻仍是不肯開口,目光卻頻頻看向他們所站之處。

    起初清輝以為他是在看自己,然而回想起來,才了悟,侍衛看的人,是藍少紳。

    然後藍少紳不忍看夫人傷心,上前扶住,也同樣哀告侍衛。

    這會兒,侍衛才低頭看著藍少紳,但是目光之中,卻並非愧疚,仇恨,或者嘲笑等意,反如同像是……在仔細盯著他,在探尋什麼似的。

    清輝對她說:「我也不知這種所感對是不對,可是這兩日,心中總覺著不安的很,故而來跟你商議,想聽聽你的意思。」

    雲鬟當然知道清輝非同一般人,他既然有這種感覺了,只怕必然事出有因。可照清輝說來,難道藍少紳知道那侍衛擄走了藍泰?可是……卻為什麼要行這樣一場?

    雲鬟心裡思量著,便極想親去宣平侯府看上一看,然而她卻又無法想像,當面對藍夫人的時候,自己會不會也能自制的好好的,畢竟對她而言,藍夫人……是母親之後,對她最為親近的一名女xing長輩了。

    因惦記此事,一夜不覺做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噩夢,清晨醒來,頭十分之重。

    雲鬟想了半晌,便叫阿喜前去崔侯府,只探看崔承是否在府上,若在,便即刻請來。

    不料崔承雖在京內,卻宿在別處,一直到下午才聞訊趕來,雲鬟將手頭醫書丟下,同他略敘了兩句寒溫,便直接問他進來可是否去過宣平侯府。

    崔承見她問起這話來,即刻說道:「你莫非也聽說泰兒的事了?」

    雲鬟道:「你也知道了?」便叫他將所知的細細說來。

    崔承講述了一遍,滿面後怕,道:「事發的時候我不在京內,回來聽母親說了後,幾乎嚇死,立刻跑到侯府,親眼見了姨母抱著泰兒,才放下心來。得虧的是有驚無險。」

    雲鬟道:「他們可都還好麼?」

    崔承道:「姨母自然是受了些驚嚇,還因此病了一場,我去的時候兀自有些病懨懨地,泰兒倒仍是如常。」

    雲鬟遲疑著問:「那宣平侯呢?」

    崔承道:「侯爺?」想了一想,才道:「我只顧看泰兒去了,並未多留意侯爺,他仿佛……還好,只是像是有些心事。」

    崔承說完,若有所覺:「怎地了,莫非有什麼不妥?」

    雲鬟道:「並沒什麼,只是……我擔心藍夫人的病qíng,你幾時又要出城?」

    崔承笑道:「因遼人議和了,又加上將到端午,便放了我們半個月。」

    雲鬟道:「泰兒向來跟你極好,又經歷了這番驚恐,你得了閒,便多去探望探望……可使得?」

    崔承已不是昔日那無心少年了,見雲鬟悄然叮囑了這句,他便留意,道:「你放心,我知道了。必會好好看著他,不至於出事。」

    有了他這一句,雲鬟的心才安了幾分。

    次日,雲鬟依舊去往刑部,因近來並無兇惡大案,便只翻看些舊日的檔冊,上頭也無別的吩咐。

    晚間時分,柯憲來喚,便一同往外,柯憲因說道:「每日都是府中,部里,兩處亂走,趁著今日清閒,且出去吃一杯酒可好?」

    雲鬟信口道:「你又要去哪裡吃酒?」

    柯憲道:「我有個好去處,你大約也是知道的,今日,是暢音閣薛先生出場的日子,你要不要跟我去看戲吃酒,熱鬧耍子?」

    雲鬟心中一動,自從先前薛君生送白樘進府,又遭了趙黼那場磋磨後,這向來卻也少見君生,不知如今是否可好,只聽聞他仍是在靜王殿下駕前奉承。

    柯憲見她不言語,當即不由分說拉住道:「可知他們都說你年紀雖輕,人卻似尚書般老成呢?今日一定要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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