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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白樘道:「先前本官問你是不是有其他私物相贈,你還堅稱沒有。如今且好生想想,還有什麼隱瞞不實的。比如……你跟竇鳴遠相見,有沒有提過什麼特別之事?譬如世子府的血案相關?你若還不肯招認,等本官從竇鳴遠口中審出來,你就是那刺殺的同謀,罪無可赦。」
呂陵聽他字字沉重,幾乎山似的壓在身上,雙股戰戰,膝頭髮軟:「尚書大人且寬恕,下官說就是了。」
第390章
原來,呂陵因是太子府的人,自對太子忠心耿耿,而晏王上京,聲威日盛,太子府內不免有些議論之聲,呂陵也有些焦急不安。
偏顧詹士不知哪裡打聽了他跟竇鳴遠有些親戚相關,便私下裡說道:「你得閒或可跟你那外甥親近親近,畢竟他們新上京,那世子又厲害的緊,咱們的人一時半會兒竟到不了身邊兒,倘若有個現成能用的,於太子面前,也是一件奇功了。」
呂陵即刻明白顧詹士的意思,是想他去「策反」竇鳴遠罷了。
只不過因呂陵知道竇鳴遠的xingqíng,生怕弄巧成拙,便有些不大敢貿然開口。
只彼此來往了幾回後,眼看有些時機成熟,呂陵才隱約於話語中夾雜著透出這個意思。
不料竇鳴遠聞聽,便義正詞嚴地道:「我跟舅舅雖然是親戚,然而各為其主,自也各自效力。大丈夫豈能做那不忠不義、反覆無信之舉?何況世子御下嚴明,王爺又是個寬厚深恩的人,我縱然是萬死,也不能做那背主無義的舉止。」
因此竟嚴詞拒絕了。
反把呂陵弄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兒,很過不去,私底下抱怨了兩句,覺著竇鳴遠不近人qíng、不識抬舉,可卻畢竟不便當面發作,且就罷了。
此後顧詹士再問,呂陵只說竇鳴遠倔qiáng執拗,「夏蟲不可語冰」等話,就把此qíng撇下了。
白樘聽到這裡,目光盯著呂陵面上,卻見他提起此事,兀自三分難堪三分微慍,顯然所說是真。
呂陵嘆息了聲,又繼續說道:「此後,我本來想就此作罷,也就算了,他仿佛也有意避嫌,就不大來見我了……誰知道有一天……」
呂陵回想那日,眼中也透出幾分疑惑之色。
原來那天,竇鳴遠忽地主動來找他,竟約他酒館之中相見,說話中,便提起了近來甚囂塵上的太子被皇帝見棄之事。
呂陵很是意外,起初還當他是來試探的,又怕似是先前一般碰一鼻子灰,便只含糊相答。
誰知彼此吃了兩杯後,竇鳴遠忽道:「舅舅上次說的話可還記得麼?」
呂陵越發吃驚,支吾道:「怎地了?」
竇鳴遠皺眉道:「近來我恍然想明白,太子畢竟是儲君,也是正統,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我們自也要為儲君效力,我已決定棄暗投明,追隨太子了,請舅舅向太子表達我的誠意。」
呂陵起初還只不信,誰知竇鳴遠竟又透露了幾件晏王跟靜王私下相處,所說的機密言語。
呂陵的心才又動搖了起來,一次兩人相見,竇鳴遠看見他的匕首,便索要,呂陵本只是想讓他歡喜,越發為太子盡心效力,自也慷慨給了。
呂陵又說完了詳細,道:「我原本只是想刺探些消息,在太子面前立功罷了,萬萬想不到他竟會做出此事,求尚書明察,饒恕下官之罪。」
太子跟王爺之間,乃至幾位王爺之間,甚至於大臣與大臣之間,彼此都會安cha密探等,本不是什麼新奇之事,只是都是私底下的勾當,說出來未免有些撕破臉皮、不好聽罷了。
胡少卿跟梁御史彼此相看,又看白樘,啞口無言。
白樘道:「那你可知道竇鳴遠因何一反常態,又答應背棄晏王了?」
呂陵道:「這個卻實實地不知了,下官所知,已經盡數說明。」
白樘道:「還有一件,太子可知道你跟竇鳴遠之事?」
呂陵道:「以下官的品級身份、還不足以面見太子,只是告知顧詹士而已。」
白樘看過了主簿遞過來的記錄供詞,同梁御史跟胡少卿兩人低語商量了幾句,便又命將竇鳴遠帶上來,跟呂陵兩人當堂對質。
原本竇鳴遠不肯招供,上堂之後,因見呂陵在場,便有些色變,又聽白樘說呂陵將兩人昔日私語、贈刀的事說明,竇鳴遠不由面帶怒色,頻頻瞪向呂陵。
白樘道:「竇鳴遠,呂陵所說,是不是屬實?」
竇鳴遠仍是一言不發,白樘道:「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當初你口口聲聲說不做那不忠不信、無義背主之徒,後來如何竟又做了自己口中那不齒之人?」
竇鳴遠眉頭微皺,喃喃道:「不忠不信,無義背主?」
白樘見他仿佛有些疑惑之色,便道:「呂陵說你之時,你曾以此話回他,莫非這麼快便不記得了?」
竇鳴遠抬頭看向白樘,神qíng有些怪異。
胡少卿在旁道:「這廝為什麼竟不回話?可是要大刑伺候麼?」
正此刻,外間有人道:「晏王殿下到。」
話音未落,便見晏王同另一個人前後走了進來,幾名侍衛立在外間。
白樘跟胡少卿梁御史三個早起身相迎,卻見晏王身後那個,青色袍服,容顏如玉,正是崔雲鬟,向著三人行了禮。
晏王來不及入座,轉頭看著地上的竇鳴遠,眼中仍是透出凝重不信之色。
雲鬟站在他身側,也隨著垂眸端詳。
這竇鳴遠是從雲州一路跟隨趙黼去了江夏,然後又進京的。雲鬟進京後,也在世子府多有盤桓,她雖不曾留心那些侍衛之類,但卻無意中見過了許多次,此刻定睛細看,果然也記起些昔日的景象,以及竇鳴遠的舉止,卻也並無什麼異樣之處。
竇鳴遠緩緩抬頭,也看向晏王,目光之中閃閃爍爍。
卻聽晏王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竇鳴遠張了張嘴:「我……」
晏王道:「你跟隨黼兒多年,向來忠心耿耿,也是近來才留在我身邊兒的,是黼兒信任你才留你護我身側,你如何竟然作出如此不忠不義的行徑?」
竇鳴遠聽見「不忠不義」四個字,臉上竟紅了起來,身子也漸漸發抖。
他舉手在太陽xué上按了按,皺眉低頭,不知何故。
晏王只當他已經認了,失望之餘,問道:「你好歹,告訴我一個因由。或許我哪裡有虧待了你,才讓你心生不忿……」
忽然竇鳴遠道:「不曾……」
晏王道:「你說什麼?」
竇鳴遠捧著頭,道:「不是,不……」
晏王見他似有痛苦之色,不由走前一步,問道:「你怎麼了,到底是想說什麼?」
誰知就在剎那,竇鳴遠驀地抬頭,出手如風,竟閃電般襲向晏王!
雲州,晏王府。
趙黼還未起身,便聽得外頭腳步聲響,有人說道:「這是王妃新給世子做的衣裳,讓我送來,給世子替換的。」
恍惚里聽得這把聲音,正是他長夜乍醒,懵懵懂懂之際,錯認之下,幾乎就蠢蠢yù動起來。
趙黼暗中咬了咬牙,自知道心底那一絲期許不能當真。
門外小廝道:「世子還沒醒呢,姑娘jiāo給我們就成。」
阿郁答應,jiāo接之後,悄然無語,想是自去了。
趙黼心懷懊惱,正要起身。卻聽得門口小廝竊竊道:「王妃這般器重阿郁姑娘,不知是何意思?」
另一個道:「又聽說是王妃的親戚,只怕是給世子準備的人呢,不過這個模樣兒xingqíng,倒是百里挑……」
尚未說完,趙黼冷冷咳嗽了聲。
外間兩人嚇得色變,忙咬舌不語。半晌才貓腰進來,其一手中果然捧著套新衣裳,試探問:「是王妃叫阿郁姑娘送來的,叫給世子替換呢,今兒便穿這套?」
趙黼點頭,小廝抖開衣袍,要給他披上。
誰知才貼身兒,一股淡香撲鼻而來,趙黼猝不及防,qíng不自禁打了個激靈。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回過神來後,趙黼惱羞成怒,就把那衣裳奪過來,遠遠地扔了開去。
兩個小廝不知如何,還以為是冒犯了他,忙跪地請罪。
趙黼皺眉瞪了地上衣裳一眼,道:「不關你們的事,將這一套……遠遠地拿開,我不穿。」
因先前斥候回報,說是遼國國都方向有兵馬調動,趙黼自忖府內又扣著一個棘手的寶貝,因此不敢怠慢,也無法再著急回京。
吃了早飯,心中略一打算,便先去地牢。
看守的親隨道:「這睿親王向來倒也安靜,只有一樣,他向我們要書看呢。」
趙黼笑道:「要什麼書?」
親隨道:「他說隨意什麼書都使得,只是我們大舜的書,做什麼要給遼狗看,何況他向來也不肯老實招供,因此我們都未曾理會他。」
趙黼笑了兩聲,入地牢相見蕭利天,卻見他坐在木板chuáng之上,盤膝靜坐,數日不見,臉色略見憔悴。
聽見動靜,蕭利天睜開眼,下地走到監牢邊上,望著趙黼說道:「我皇帝陛下必然會派人來救我回去,世子若有什麼條件,此刻提起,陛下一定會答應。」
趙黼道:「當真都會答應?」
睿親王點頭:「不錯。」
趙黼道:「那就把你們遼都給本世子玩玩如何?」
睿親王緊閉雙唇,眼中透出凝重之色:「世子何必總是介懷往日之事,若兩國修好,便會挽救更多人命。」
趙黼仰頭一笑,瞥著他道:「當著我的面兒這般口燦蓮花,讓你吐露你們遼人在我國潛伏多少細作,有什麼圖謀打算,你怎地就惜字如金了?」
睿親王見他雖是含笑,實則雙眸凜寒,剎那竟又想起那一夜涼月峽里,乍然見他從天而降之時的那種恐懼。
不料趙黼將他下頜一挑,笑道:「不對,倒的確可以拿你換點東西。」
睿親王略覺窘然,轉頭避開:「世子想要什麼?」
趙黼道:「有兩個人,我是勢在必得的。」
睿親王倒也聰明:「世子想得的人,我知道花駙馬是一個,不知另一個是誰?」
趙黼笑道:「上回我派人追他到了你們國都,仍是給他跑了,先前他潛伏在鄜州當細作,後來又在齊州潛伏,化名賈少威的,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