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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百忙之中,雲鬟卻倉促探臂,竟在旁邊欄杆上一按,終於順勢站住。
白樘見狀,那探出的手,便輕輕地攏了起來,復又垂在袖底。
此刻白清輝跟季陶然兩個走到跟前,雙雙行禮。
卻聽白樘淡淡道:「是在做什麼?」
清輝道:「方才跟謝主事將那夜的qíng形又演練了一次。」
白樘道:「哦……然後呢?可有所得?」
清輝看向雲鬟,雲鬟深吸一口氣:「那夜,書房內其實並不僅有三個人。」
白樘道:「還有一個是誰?」
雲鬟道:「是一個容易被忽略的人。」
當時晏王叫她入內,又傳侍衛去帶崔鈺,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落在晏王跟崔鈺身上。
所有人只糾結於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何事,崔鈺被誰所殺因何被殺,卻並沒留心,其實還有個不起眼的第四人進入過書房。
白樘明了,問道:「是晏王殿下的侍衛之一?」
那夜在場以及趕到現場之人,都曾被提審過,並未察覺有任何異常。
直到此刻,白清輝才將他們眾人的推論向白樘如實供述。
白樘看看三人,終於喚了離火,命把昨夜先進入書房的兩名侍衛帶來。
白樘吩咐過後,也自去了。季陶然才走過來笑雲鬟道:「你方才是怎麼樣,好端端地抓到尚書了。」
雲鬟未及回答,清輝淡淡道:「若不是尚書,只怕就要不妙了,你看。」
兩個人順著清輝目光看去,卻見原本白樘所站的地方,正是一道台階。
原先清輝跟季陶然只顧盯著她,瞧她是如何舉止,卻都忽略了雲鬟腳下,若不是白樘及時過來擋著,只怕雲鬟便被絆個正著。
三個人彼此相看,季陶然跟雲鬟各自啞然。
頃刻,季陶然才道:「是了,如果真的是那侍衛所為,殿下的清譽自然無礙了。」
雲鬟點了點頭,卻仍是有些憂慮之意。
季陶然問道:「怎麼了,有這般重大發現,破案有望,你很該喜歡才是。」
雲鬟道:「雖然是該高興,不過,殿下身邊的人,世子先前都是見過的,以世子的為人,怎麼會看走了眼?若真的有人能藏得這樣深,那麼……」
若真的有人能瞞得過趙黼,在晏王身邊安cha棋子,既然有第一個,未必沒有第二個第三個。
白清輝明白她的擔憂,便道:「橫豎如今終於有了新的發現,當務之急,便是先將晏王殿下的罪名洗脫。」
且說白樘因命離火去傳那夜的兩名侍衛,不多時,兩人皆被帶到。
只因案發之後,監察院,大理寺分別都問過若gān次,兩人都有些無奈,只竭力謹慎細想回答罷了。
白樘先將之前的供詞拿出來通看了一遍,便問其中一個叫做竇鳴遠的,道:「你,且再把那天……從遇見崔鈺開始的qíng形詳細說來。」
竇鳴遠尋思了一番,終於說道:「那天,小人跟隨王爺從靜王府而回,半路便看見崔公子在街頭吵鬧,不知為何,王爺便叫傳他進府。後來便在書房內跟他不知說了些什麼。因世子臨去前有吩咐,叫好生護衛王爺,我跟楚漢兩人怕有些妨礙,便在外頭侍候。等了半晌,王爺叫我們入內,讓把崔鈺的嘴封住,扔到柴房。」
白樘點了點頭,再問楚漢,他也是一樣說法。
竇鳴遠又繼續說道:「我們把崔鈺帶出來,隨意喚了個小廝,讓押著去了,王爺又吩咐我們去叫謝主事。謝主事來後,仍是我跟楚漢在外頭侍立,王爺跟謝主事密談了大概半個時辰,後又讓帶崔鈺回來。」
正說到這裡,白樘道:「且慢,當時晏王殿下是如何吩咐的,你再說仔細些。」
竇鳴遠一怔,然後說道:「王爺、王爺原先關著書房的門,因聽見王爺召喚,我便開了房門,入內聽命。」
白樘道:「好,且繼續。」
竇鳴遠道:「我出來後,吩咐底下的兄弟去傳崔鈺,楚漢還悄悄問我,說今日王爺有些舉止有異……他有些心裡不安呢。」
白樘道:「然後崔鈺來了後呢?」
竇鳴遠道:「崔鈺來後,我便將他帶入書房,見王爺不需要我們在旁伺候,才又退出來。」
白樘雙眉皺起,聽竇鳴遠說道:「這一次卻沒隔多長時間,就聽見裡頭崔鈺慘叫一聲,我們推門進內的時候,卻見是謝主事手中握刀,刀上尚且滴血,地上王爺跟崔鈺都倒下了,起初我們還以為是謝主事刺殺王爺,幾乎就將他先行拿下……」
楚漢聽到這裡,便也忍不住說道:「竇大哥說的是,當時我也這樣以為,只以為王爺有礙,我們辜負了世子所託,急得腰刀都出鞘了,幸而謝主事只是站著並未反抗,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話,聽楚漢跟竇鳴遠說起,白樘才也察覺……原來那一夜竟是如此兇險四伏。
而崔雲鬟卻也是隻字未提這些,只是平平靜靜的一句「不記得了」。
白樘沉吟片刻,又讓楚漢也自說一遍。自然跟竇鳴遠所說相差無幾。
白樘道:「我看你兩人最初的供狀,到現在的,楚侍衛的供詞,最初極為簡單,還曾遺漏過幾處地方,比如先前王爺讓封住崔鈺的嘴,你並未提起。」
楚漢有些忐忑:「尚書大人見諒,是我一時qíng急忘了。」
白樘道:「是qíng急,還是故意隱瞞?」
楚漢微微汗出,終於一咬牙道:「尚書大人明鑑,委實瞞不過,其實,起初第一次說的時候,的確是忘了,後來雖想起來,卻因崔鈺死了,我……擔心那樣如實供認,會對王爺不利,所以才瞞著。再往後,因為竇大哥已經說了,所以我也只好跟著說了。」
白樘卻又問竇鳴遠:「你並未有如楚侍衛一般的想法,怕對晏王殿下不利麼?」
竇鳴遠怔然,道:「小人因覺著……崔鈺乃是謝主事所殺,跟我們王爺毫無關係,我想著只有如實招供,才會儘快定案,所以並無隱瞞。」
白樘道:「既然如此,你們兩個的供詞雖各有不同,卻對晏王殿下都是一般的忠心。」
兩人皆都稱是。
白樘嘆了聲,卻道:「可我有一點不解的是,楚漢的供詞,這幾次下來,皆有不同。只是竇侍衛,為何你從第一次的證供到現在這次,都是分毫不差?」
按理說人在慌張之時,很容易腦中一片空白,以至於忘記許多細節,楚漢的證供便是如此,時常丟三落四。
但是竇鳴遠……方才白樘又將他幾次的證供看了一遍,竟是出奇的一致而詳盡。
雲州城外,北風揚塵。
話說趙黼看過了遼國使者送來的國師手書,便有些狐疑不信。
原來這遼人竟是來「議和」的,兩國jiāo兵了幾十年,此刻又是僵持之時,忽然間遼人主動提出議和,讓他如何能信。
見趙黼有些疑惑,遼國使者含笑道:「世子殿下不必憂慮,自從世子跟我國花駙馬一戰之後……我國主便有休兵之意,最近終於才達成此議,故而派我前來,跟世子接觸jiāo涉,傳達我國友好之意。請世子儘快將此意傳於貴國皇帝知道,若是兩國可以從此休兵,豈不是一大好事?」
趙黼打量著他,總覺著心裡有些不踏實:「話雖如此,也有你國國師的手書,然而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倘若我前腳將消息傳送京城,你們後腳又出爾反爾,又當怎麼樣?豈不是反把我陷了進去?」
遼使道:「世子若是不信,可以押我等在城中作為人質。」
趙黼挑眉:「你不過是個使者,又不值幾何。至於他們幾個,都是難纏的人物,放你們進雲州,若是有朝一日跟外頭裡應外合起來,又怎麼說,難不成讓我每天都綁起來關起來?我可不耐煩伺候。」
幾個金雕神衛聽了,其中一人便鼻孔里噴氣,道:「聽說晏王世子是個不世出的少年英雄,只當是個痛快直慡的豪傑,沒想到竟是個婆婆媽媽的xing子。」
趙黼還未如何,他身旁的副將卻難以容忍這話,厲聲喝道:「放肆!敢對世子無禮!」
趙黼一揚手,卻笑著道:「那是你們不夠分量,若是換了你國皇帝親來,且看我是如何對待,自然就痛快直慡起來了,至於幾位麼……」他咂了咂嘴,仿佛在評頭論足。
金雕神衛們越發不滿,他們雖是侍衛,卻因是jīng銳中的jīng銳,又深受皇帝信賴器重,各親王見了都要客氣相待,這般面斥的話,不屑之容,卻是頭一次聽,頭一回見。
那使者見雙方又是劍拔弩張,忙道:「且慢,世子這般說,自然認得這幾位的身份,他們都是我皇身邊的金雕侍衛,這一次由他們陪我前來,足見我皇隆重之意。世子何必多疑呢?」
趙黼道:「不是我多疑,若要議和,有國書前來,再加一位身份尊貴的……最好是皇親,才足以代表誠意……不如你們且回去,再請一位親王之類的,來我城內做個『定金』。那時節,咱們就一桌子坐了,該議和議和,該吃酒吃酒,豈不痛快?」
使者臉色微變,那幾個金雕侍衛均手按腰間,眼中透露怒色。
趙黼不動聲色,仿佛未曾察覺,只他身後跟隨的幾位將官,卻也不約而同地按住刀柄,雙方皆虎視眈眈。
正仿佛一觸即發之時,趙黼笑道:「嘖嘖,可別這麼快就露出馬腿來。你們金雕神衛的名頭我的確早有耳聞,然而都看清楚這裡是誰的地盤,再動手不遲。----不管真意假意,畢竟也是使者,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可是若使者動起手來,本世子被bī無奈,也自沒有法子,只好讓金雕變成死鳥了。」
他輕描淡寫說著,有兩個金雕神衛腰間「戛」地一聲,幾乎彎刀出鞘。
一陣北風貼地而起,揚起huáng沙,從兩隊人馬中,如一道迷人眼的帳幔飄過。
就在此刻,便聽得細微地「叮叮」之聲,夾雜著兩聲悶哼。
只是霎時間一轉眼的功夫,隨著huáng沙塵埃落定,兩隊人馬仍是彼此對峙,仿佛什麼也沒有變過。
然而遼人使者回頭看時,卻見身旁,那兩名原本有些按捺不住想拔刀的金雕神衛,手腕上竟滲出血來,他們胯下的馬兒也隱隱有些躁動,扭頭搖尾,如後退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