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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白樘卻偏偏把那一顆救命的藥丸,給了柯憲。

    雲鬟不知自己是怎麼離開刑部,又是如何乘車回府的。

    連門口停著一頂寶頂青呢轎子都不曾留意,依稀又聽得有人向自己說了什麼,她只是不理不睬,怔然無知地向內而行。

    正從廊下往前,廳門處有個人正走了出來,見了她,便負手站住,面上浮現一縷笑意。

    雲鬟卻視若不見,自轉身,竟從角門往內而去。

    那人大驚,笑僵在了臉上。瞪直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所見。

    門邊上伺候的小廝,卻是阿喜,也自目瞪口呆,忙跪地請罪道:「王爺恕罪,我們大人……大概是沒看見王爺,我去告訴他一聲兒。」

    原來這等著之人,竟正是晏王趙莊。

    上回因雲鬟去探望了一番,此後趙莊想起來關於她的種種傳說事跡,又因他一個人留在京內,畢竟悽惶,若得閒了後,只是擔憂妻兒罷了。

    因此這日動了意,便壓下成見,親來謝府。

    趙莊驚呆之時,阿喜早一溜煙地跑到裡間,見雲鬟正在前頭走,他便衝到跟前兒,拉著袖子,焦急大叫道:「主子!王爺在廳內等著,如何竟不理呢?」

    雲鬟揮揮衣袖,仍是聽而不聞,阿喜看她行為跟平日大不相同,不敢十分阻勸,只又連叫兩聲,急得抓耳撓腮,上躥下跳。

    正此刻,曉晴因聽說回來,又知道王爺在,怕底下人應酬不當,正yù出來照應,見兩個人這般qíng形,不知何故,便來攔著問詢。

    雲鬟滿耳只聽得兩人唧唧喳喳,不停地叫「主子怎麼了」,又「王爺在等您」之類的話,不由怒上心頭,竟大喝道:「都住嘴!」

    雲鬟絕少高聲,更不曾這般動怒過,頓時便將兩人嚇住,雙雙呆怔地看她。而雲鬟大叫一聲,神智卻也清醒了幾分,長吁口氣:「鎮定些,莫要慌張。」

    她神慌意亂,府內的事一絲兒也不清楚。這一句話,與其說是叮囑兩人,不如說是訓誡自己。

    阿喜覷著她冰冷臉色,不敢做聲,曉晴道:「主子,晏王殿下來了,正在廳內等您呢。」

    雲鬟深深呼吸幾次,才轉身往廳內而回。

    誰知才走了四五步,便見又有人來到,急急道:「王爺出府去了!」

    第370章

    且說晏王出了謝府,正yù上轎,目光一轉,卻見在前方不遠處,有個人正鬼祟地向此處張望,行跡頗為可疑。

    晏王定睛看了會兒,那人察覺,忙隱退了。趙莊便問侍從道:「那是何人?」

    侍衛早也看見,回道:「看著像是崔侯府的大公子。」

    晏王忖度道:「是麼?他如何在這裡探頭探腦?」然而卻也並不很在意,便上轎自去。

    這在謝府之外窺探之人,的確正是崔鈺。

    因見晏王趙莊出入謝府,又似留意到自己了……崔鈺不敢造次,便灰溜溜地先回了侯府。

    他從內往外而行,因滿腹心事,竟沒發現前頭有一人站在廊下。

    正將走過的時候,那人悄然無聲地走出來,喚道:「哥哥。」

    崔鈺嚇得一個哆嗦,定睛看時,卻見正是崔承,這才拍拍胸口道:「原來是承弟,我當是誰呢,嚇了我一跳。如何不聲不響地在這裡?」

    崔承冷冷覷著他,道:「做賊的人才心虛,哥哥怕什麼?」

    崔鈺一愣,旋即笑道:「這是什麼話,似你這樣躲在這裡,是誰都會吃一驚的。」因看崔承攔著不走,便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事?」

    崔承道:「我聽表哥說,哥哥為了你小舅子的事兒,去拜託表哥到京兆府疏通?」

    崔鈺笑著搖頭:「怎麼表哥竟也跟你說了,他不幫忙也就罷了,到處宣揚又是什麼意思呢。」

    崔承道:「哥哥可還去勞煩別的什麼人了不曾?」

    崔鈺本不以為然,聽到這句,才道:「你是指的……誰人?」

    崔承道:「我問的是你,你如何反問我?你去勞煩過什麼人,你心裡敢自不清楚?」

    崔鈺的笑里透出了幾分玩味,道:「我知道了,你指的自然是謝……主事,對不對?」

    崔承見他認了,雙眸之中幾乎噴出火來,勉qiáng按捺住,低聲喝道:「你是瘋了?不懂事到這地步?求表哥也就罷了,無端端跑去攪擾不相gān的外人,到底想怎麼樣?」

    他咬牙切齒地說了這兩句,崔鈺卻反而若有所思,道:「不相gān的外人麼?」說話間,前後看了看,因見無人,崔鈺便上前一步,笑嘻嘻對崔承道:「承弟,可還記得先前我說過的----覺著這謝主事眼熟的很麼?前兩日我認真思量,果然竟給我想起來,你猜他生得像是誰?」

    崔承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崔鈺道:「可不正像是昔日投水死了的……咱們的姐姐麼?」

    崔承雙拳已經握緊,卻仍磨著牙齒,冷然說道:「你果然是失心瘋了,竟把個男人說成像是個女子。」

    但雖然竭力隱忍按捺,崔承的臉色卻已經有些泛青了。

    崔鈺將他的神qíng變化,一點點看在眼裡,笑道:「究竟是我失心瘋,還是有人膽大包天?容貌相似倒也罷了,巧合的是,先前那被休了的崔雲鬟的生母,也是姓謝的呢,偏偏崔雲鬟的小名兒,就叫做鳳哥兒……你說這……」

    話未說完,只覺得勁風撲面,崔鈺尚未反應,就覺著下頜陡然劇痛!如同被人猛然掀掉了下巴頦一樣。

    崔鈺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趔趄。

    崔承不等他倒地,竟跳上前來,揪住衣領,道:「你方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崔鈺被打得眼冒金星,腦中昏沉,哪裡還敢再說什麼,忙道:「有話好好說,做什麼動手?」這一句卻有些含糊不清,口中咸澀帶腥,顯然是打出血來,傷了舌頭了。

    崔承冷笑看他,道:「我打你不為別的,只為你別信口開河,含血噴人,別人會忍你,我可不會忍的。惹急了我,一條兩條人命也算不得!----哥哥你難道忘了,我還是進過鎮撫司大牢的人呢,我可不怕再進第二次!」

    崔鈺聽了這樣狠辣的話,滿心膽戰,不敢再提別的,只道:「我不過是玩笑,你如何當了真了?手足兄弟,何必說這種狠話?」

    崔承盯著他的眼睛道:「以後可還去不去煩擾人了?」

    崔鈺忙搖頭,又賭咒發誓:「再也不會了。」

    此刻,前頭角門傳來說話聲響,有兩個丫頭經過,見此qíng形,都驚呆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崔承低聲道:「你最好記得!」放開崔鈺,冷冷一瞥,轉身才去了。

    崔鈺兀自攏著口唇,手指在唇間擦了擦,果然見鮮紅一道。

    背後兩個丫頭面無人色地,想躲避已經來不及,就只往牆邊兒垂頭站著,崔鈺也不言語,含血往地上啐了口,低頭含恨而去。

    且說自從知道白樘之事後,雲鬟在日常刑部辦案之外,便多了一件營生,那便是搜羅些有關醫藥記載的書籍來看,每夜都要過子時,被曉晴連番催促,才肯去睡。

    曉晴看在眼裡,見她這般不眠不休、廢寢忘食的陣仗,卻有些像是當年才上京,在浙東會館內備考時候的qíng形了。

    曉晴不知何故,有時候偷偷翻了翻她所看的書本,卻見有的上頭還帶圖形,描繪著各種奇奇怪怪的蔬菜瓜果模樣。

    曉晴畢竟跟雲鬟久了,略微認得幾個字,連猜帶蒙,知道是些醫書,只不過好端端地如何要看這些?只當是跟什麼棘手的案qíng有關。

    對雲鬟而言,雖然說白樘用那唯一的一顆解藥救柯憲,是白樘自己的選擇,依照白樘的為人品xing來說,做出如此捨己為人的行為來,也的確是會有之的,但是雲鬟心中竟有一股莫名地不安。

    她甚至胡思亂想:當初若不是她執意上京,執意進刑部,自然不會跟柯憲同行,若不跟柯憲同行,那夜遇到饕餮,只怕柯憲就已經被……白樘自然不會再做出選擇了。

    雖然這樣想很是不該,也並無什麼用,但卻無法按捺。

    這日休沐,雲鬟依舊足不出戶,只仍在府內看醫書。

    阿喜從外而來,指揮著小廝們,把些才採買回來的糙藥放在桌上,退出來後,便悄悄地問曉晴道:「咱們主子是要做什麼,難道要改行當大夫了麼?又是看醫書,又是辦這許多藥品。」

    曉晴啐了口,道:「不要嚼口。叫你做什麼,只照辦就是了。」

    阿喜嘆道:「我倒是樂意照辦,只求咱們主子保重,上回王爺來了,竟是那樣兒相待……可知我的心都要跳沒了,生怕王爺一怒之下就……」

    阿喜說到這裡,卻又笑道:「不過,我常常聽人說晏王殿下是個賢德王,先前他在雲州,還不知怎地,上次親眼見了,才知道果然是個大大地賢德有涵養的王爺,被主子那樣對待,他竟也若無其事,若是換了世子……」說到這裡,就吐了吐舌頭。

    曉晴不由也笑道:「你作死呢,世子是晏王殿下的親生兒子,你一邊夸老子,一邊說兒子,且當心些,世子雖不在京內,耳朵卻長著呢!」

    果然是虎走威風在,阿喜不敢再說,輕輕地打了一下嘴道:「該死該死!我一時忘qíng了。」

    因為雲鬟這數日甚是忙碌,季陶然白清輝等都知道,因也不肯來打擾。

    過了正午,門上卻忽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你道是何人?卻正是崔鈺。

    崔鈺身上略有三分酒氣,被門上一攔,他竟不依起來,趔趄搖擺地走了進來。

    曉晴出來看時,有些不悅,便道:「我們主子正忙著呢,不見外客,崔公子請回吧。」

    誰知崔鈺聽了便嚷道:「什麼外客,你去問一問她,我可是外客?我是正經的內客!」叫了兩聲,又冷哼道:「趁早兒把大爺請進去,不然的話,我讓你這官兒也當不成!」

    曉晴聰明,聽這種話很不像樣,又看他有些酒意,便不跟他斗口,免得更加引出他的胡話來。忙入內跟雲鬟說了。

    雲鬟正看書看得頭暈眼花,便將書冊放下,道:「叫他進來。「曉晴含惱而出。

    崔鈺冷笑著走進屋內,卻嗅的一鼻子的藥氣,環顧周遭,便道:「這是在gān什麼,開生藥鋪麼?」

    雲鬟坐在桌後,並不動,靜靜地問道:「崔公子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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