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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張振嘆了口氣,搖頭道:「世子還是別說話了,聽你說話,比身上帶傷更難過。」

    趙黼嘿嘿一笑,起身入內。

    只因太醫救護得當,先前外頭又一陣哄鬧,石主事已經醒來。

    趙黼一眼看他坐起身來,臉色已經恢復了幾分,心中寬慰,誰知卻又見雲鬟跟清輝各懷心事似的,並不見格外喜色。

    石主事見他進來,掙扎著要起身,王令史跟太醫忙左右扶住,令他坐在椅子上。

    趙黼只管問道:「怎麼了?」

    雲鬟道:「主事方才說……他並不記得宿州發生過什麼什麼異常之事。」

    好不容易留下一個活口,若是一無所獲,怪不得兩人臉色都有些凝重。

    趙黼也自不悅,回頭道:「快些仔細想想,必然有什麼天大的事,不然那董錐為何要處心積慮地殺了鄧雄飛?又如何要處心積慮地殺你?難道就因為你什麼也不知道?」

    若不是顧惜是個才中毒未全愈的人,此刻必然要揪住了。

    石主事臉色如同見鬼:「世子、世子說什麼?鄧校尉……是被董郎官殺死的?他、他還想殺我?」

    因雲鬟跟清輝著急要問他宿州之事,來不及把這些同他說,且跟他說了,他必然更加驚心,只怕越發想不到什麼了。誰知趙黼qíng急嘴快。

    石主事吃驚不小,昏昏沉沉,果然又要暈過去似的。

    趙黼冷哼道:「快點好生想些有用的出來,不然的話……你暈過去就別想醒來了!」

    石主事又是驚暈,又yùqiáng撐,死去而活來。

    清輝道:「主事莫慌,你且細想,一定有什麼,是你忽視……可是對董錐跟鄧校尉兩個卻至關重要的。」

    石主事滿面苦色,他原本就不記事,又受了驚嚇,腦中竟一片混沌。

    雲鬟正也垂頭,因全心細想,焦慮之下,不覺牙咬著手指,一點一點地用力。

    趙黼回頭看見,忙握住手不許她啃咬。

    雲鬟抬頭相看:宿州之事,演武場之事,鄧雄飛臨死之前的話,白清輝轉述----王令史說石主事提拔鄧雄飛……這其中,有個極不可思議、又極微小的相似點。

    事關崔承xing命,雲鬟此刻不肯放過任何一處「疑點」,哪怕微乎其微。

    雲鬟道:「令史曾說,在宿州之時,是主事提拔的鄧校尉,主事只細想此事。」

    石主事本茫然無措,被雲鬟提醒,便竭力回想此事,這個卻並不太難。

    石主事道:「當時……當時是軍中比武……」

    雲鬟,白清輝,趙黼三個聽見「比武」,神色各異。而對雲鬟而言,那微小的「相似點」,赫然已經變成兩個了。

    石主事撫著額頭:「當時鄧校尉跟另一個人對手,那人叫什麼我卻不記得了,因鄧校尉表現的實在太過出色,將那人打的無還手之力,最後一記長棍,把那人推出場外,動作甚是利落、出其不意……故而我很是賞識……」

    趙黼道:「那跟鄧雄飛對敵的,是不是董錐?」

    石主事苦笑:「我、著實想不起來是叫什麼,模樣更也不記得。」

    才得了希望,卻又仿佛失望。

    趙黼恨聲道:「這廝雖記不得,我卻知道,一定是董錐,昔日被鄧雄飛所rǔ,所以趁著這次對敵才一雪前恥,你們聽我的,再沒有錯兒。」

    清輝道:「可是據你們所言,是鄧校尉主動約戰,董郎官還一再推讓。」

    雲鬟驀地站起身來,對趙黼使了個眼色,又看白清輝一眼。

    兩人會意,便跟著她走了出來。

    趙黼道:「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什麼好法子讓那jian猾招供?」

    雲鬟道:「董錐先前被打的那樣都不肯招認,除非讓石主事跟他對質,偏石主事想不起什麼來……只怕這qíng董錐也沒料到,不然就不必費心刺殺……不過,我要說的不是此事。」

    清輝道:「先前你特意提醒石主事回憶提拔鄧校尉之事,莫非是這點有異?」

    雲鬟道:「你們記不記得,先前那牛校尉的供詞裡,說看見鄧校尉跟董錐約戰前相談甚歡,董錐又被世子詐出說是鄧校尉恭喜他將高升?」

    趙黼點頭:「我自然記得。可是兵部之人說並無此事,董錐也又澄清說是鄧雄飛誤聽,怎地了?」

    雲鬟看看兩人,道:「但是我們認定,一切都是董錐的設計,----既然如此,是不是也可以認為,所謂鄧校尉的『誤聽』高升的話,也是他設計中的一部分?」

    清輝心思轉動最快:「今日的高升,跟昔日宿州鄧雄飛的『升』,這便是一個相同點。再加上董錐又想殺石主事滅口,所以一切,都是從這『升』開始。」

    雲鬟道:「崔承之所以會去找董錐質問,便是覺著那日鄧校尉的行事跟他素日之風大不相同……而且世子也說,兩個人的比武,看起來有異。」

    趙黼心頭震動:當時他對雲鬟說起此事的時候,實則並未十分當真,信口一說罷了。不想此刻她竟珍而重之地說出來。

    清輝卻不知此事,雲鬟便給他說了一遍。道:「鄧雄飛自也是兵部的人,怎會『誤聽』且信了?自是董錐有意叫他誤認為這般,但鄧雄飛為何這樣篤定董錐會升,又為何一反常態……當著那許多在場將官的面兒,堅持要跟董錐比武?又如何……世子竟說兩人的比試並非真心爭鬥,而是『花俏不實』?」

    趙黼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隱隱猜到雲鬟之意,又不敢就信。

    第359章

    三個人彼此相看,清輝道:「如此說來,這董錐跟鄧校尉先前或許只是做戲?所以……才有人證看見他們約戰之前似相談甚歡?但是鄧校尉事先並不知董錐是假做戲、真殺人?」

    雲鬟道:「正是如此。」

    趙黼問道:「可當年鄧雄飛勝出從而升職,今日如何竟肯答應配合他演戲?」

    雲鬟看著道:「你不是說跟鄧校尉當年對戰的那個正是董錐麼?或許,鄧校尉這一次……是想投桃報李。」

    趙黼嘶了聲,拍拍額頭,自覺著其中甚是迂迴,匪夷所思。

    清輝仰頭細想片刻,道:「既然想將石主事滅口,自便是說當年之事極為重要,不可被人知。或真給世子說中,他是為雪恥而來?」

    雲鬟道:「為今之計,只有再審董錐。」

    鎮撫司的黑牢之中,董錐趴在冰冷的板chuáng之上,臀上的棒傷未愈,冷絲絲地疼。

    董錐仰頭看著頭頂那一方人頭大的透氣孔,一道微淡亮光從彼處透了進來,she在地上散碎的稻糙上,有隻灰胖老鼠伏在底下,鬼鬼祟祟地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忽地有人大叫一聲:「你不用不說,可知你不說我也知道,鄧校尉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脫不了gān系!」

    董錐聽出那是崔承的聲音,他記得那個伺候鄧雄飛身邊的少年,面孔稚嫩,眼神里卻透著一絲似曾相識的傷悒,讓他想起當年的一個人。

    那是他自己。

    董錐知道這少年有心事,卻不知他的心事是什麼。

    就仿佛此刻的他回顧當年在宿州大營的自己,他知道那時候董錐的心事是什麼,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隔壁不遠的監牢里,崔承握著欄杆,衝著董錐的方向叫道:「我勸你還是及早招供,世子既然要查,以他的脾氣一定會查的水落石出,不管你是為什麼這樣做,一定會真相大白,讓眾人都知道,你是真兇!你……」

    忽地一個獄卒走來,無奈陪笑勸道:「崔公子,您還是省省力氣,叫了這許久了,敢自不累麼?」

    只因趙黼早有吩咐,讓好生照料崔承,不許為難了他,故而這些獄卒並不敢高聲呵斥,只是勸住。

    崔承才道:「我就是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鄧校尉那樣好的人……」

    獄卒道:「是是是,不過橫豎世子已經在查了,您方才也說,一定會水落石出的,就不必跟那囚徒計較,他都將是要判死罪的人了。」

    董錐聽了「囚徒」二字,眨了眨眼,無聲一笑,又趴了下去。

    正在此刻,外間有人道:「帶董錐。」

    獄卒忙過來開了鎖,因董錐被打,動作不便,兩個人便攙扶著往外。

    經過崔承牢房的時候,崔承早等在旁邊,見他經過,便又叫道:「你快些招認了吧!你這般毒辣算計害人,又如此執迷不悔,難道不怕鄧校尉泉下有知,亡魂找你索命麼?」

    董錐微微止步,轉頭看向崔承,兩個獄卒見他yù停留,不知如何,才要催促,卻見董錐盯著崔承,低低說道:「他若早明白這個道理,又怎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董錐的聲音很低,崔承又是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他卻又隨著兩個獄卒去了。

    崔承呆了呆,才又大叫道:「你方才說什麼?姓董的,你什麼意思?!」

    董錐被帶上堂,卻見堂上除了趙黼之外,另有兩個人,雖然服色不盡相同,容貌相異,氣質上卻大為類似,一個似雪,一個如冰,分別立在趙黼左右,相映生輝,寶玉琳琅。

    董錐緩緩跪地,忽地笑道:「如何這個案子,把刑部跟大理寺的大人都雙雙驚動了?」

    雲鬟跟清輝對視一眼,清輝道:「不知你可聽聞過,我接手了兵部石主事遇刺一案。」

    董錐道:「是聽說過,又如何呢?」

    清輝眼神微變,繼而道:「你不正是因怕石主事泄露當年宿州之事,故而下手謀害的麼?」

    董錐沉默了片刻,才笑說道:「大人怕是誤會了。我並不曾做過這種事。」

    清輝道:「你自不曾親手做過,你在兵部的幫手之人,今日已經事敗現行。」

    董錐皺了皺眉,低下頭去。

    清輝跟雲鬟的目光碰了碰,兩人又看向趙黼,卻見他並不言語。

    雲鬟便道:「董郎官,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招認麼?」

    董錐道:「不知大人所指的招認是何意思?」

    雲鬟道:「你是如何以『升官』誘騙鄧雄,說服他答應跟你假比武的?鄧雄本是一片好心,又怎知道竟反中了你的圈套,只怕他到死……也不知你為何要這般算計他,竟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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