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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耿飈跟杜惟忠兩人面上皆紅。
雲鬟又道:「再加上已經半夜了,耿杜兩位卻衣冠楚楚,柯兄又是那般……很難叫人不起疑心。後來我聽丫頭細說起那所謂屍首的死狀,你我眾人都是勘驗過不少命案現場的,長久以來,至少都已有些本能直覺了。」
柯憲聽了這一句,神色微動,長長嘆了聲:「我此刻才知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我果然是……小看了你了。」說著拱手道:「是兄弟莽撞無禮,我向謝兄弟賠罪了!」
耿飈跟杜惟忠忙也跟著舉手致歉。
常管事跟其他的人都十分嘆服,柯憲卻又說道:「不過,我還有一事不解。這錦華閣里的聲響傳不到此處來,是我所留的最大破綻,但倘若能傳到此處來,你是不是就不能破解此案了?」
雲鬟笑道:「我能。」
柯憲挑眉:「這又是憑什麼?」
雲鬟道:「我既然已經懷疑了你,自然不會放過柯兄的房間。」她說著,走到柯憲房門處,輕輕地將門扇一推,道:「我現在雖未搜查過柯兄的臥房,但是我篤定,昨晚上你『作案』時候所穿的衣裳,只怕還在裡頭,興許上頭還沾著血跡呢。」
在場眾人都看柯憲,不知此話真假。
連耿飈跟杜惟忠兩人都也盯著他瞧,柯憲瞪了雲鬟片刻,便撫掌大笑道:「好好好,我如今才算真的心服口服、五體投地了。」說話間,他竟邁步進了房中,徑直走到自己的chuáng前,彎腰從chuáng底下輕輕一扯,果然便拉出一件青色長衫,青衫的胸前還淋著些許血漬。
眾人瞠目結舌,耿飈問道:「小謝,你又是如何料到柯憲會留下血衣?可知我們跟他合謀的,都吃不準的?」
杜惟忠也對柯憲道:「你如何還留著這個?我以為你早就『毀屍滅跡』了,可知道兇手作案後,第一要義就是把這些東西都銷毀?」
柯憲看著雲鬟,對上她明澈的雙眼,早就失去了再質問之心,仰頭嘆道:「我因為自覺此事做的天衣無fèng,小謝自然懷疑不到我頭上來,所以肯大膽地留著這血衣。另外,我也是想等他灰頭土臉之後,就拿了這血衣到他跟前兒,把自己所做的事兒再給他說一遍……本來是想來羞臊他的,誰知道……竟成了自己的罪證了!」說著,又是羞愧,又是信服,竟大笑起來。
在場眾人見狀,一則解除了疑惑,二則又看了一場jīng彩的對手好戲,頓時也跟著鼓掌大笑。
柯憲說完之後,長嘆了聲道:「謝兄弟,你的確名不虛傳,是難得一見的斷案高手,我柯憲無話可說!此番銓選,刑部的推官,舍你其誰?!」其他人盡數點頭,都覺此話極為有理。
誰知,雖眾人一概篤定雲鬟必然銓選得中,怎奈世事偏難盡如人意。
第244章
此後又過數日,雲鬟始終留在浙東會館,足不出戶。
自打「假屍」案後,柯憲深為雲鬟之能「降服」,便一改先前的偏激偏見,誠心結jiāo起來。
有時候他們眾人要到街頭玩耍遊逛,或者聚餐會飲,自然也叫著雲鬟,雲鬟每次卻只推脫,並不曾隨他們出門。
柯憲原本還以為她是心有芥蒂,只是留在會館之時,眾人看累了法典,便閒話,又說起先前案子之時,彼此推演起來,雲鬟卻也同他們照舊說話,商議切磋等,一概平常。
很快柯憲等也都釋然,明白她只是天生內斂穩重,並不是那等愛玩樂的xingqíng而已,因此竟更加敬重。
這一日,因外頭有些yīn雨連綿,眾人便留在會賓堂里,又說起往日的案qíng。
柯憲因說道:「如今最難辦的,就是那饕餮食人的案子了,就如我先前所說,我覺著此案一定大有隱qíng。」
耿飈笑道:「你又來了,到底是什麼隱qíng,卻偏說不出來。」
柯憲便看雲鬟:「小謝先前所辦的那鬼面桃花案子,豈不也是兇手用這聳人聽聞的障眼法,來掩蓋底下的真相?此案必然也是如此,若我選不中就罷了,但凡有機會入刑部,一定要追查此案,查明真相。」
杜惟忠搖頭嘆道:「以我看來,卻想寧肯一輩子也不再見到那所謂饕餮現世才好,此物名頭便不佳,但凡出現,定然有腥風血雨。何況,最近聽聞晏王世子回京聽封,晏王不日也會到京……若再冒出個饕餮來,豈不是……」
他們也自聽說這饕餮是暗合世子趙黼等話,聞言都懂此意。
柯憲道:「我等雖無緣見過世子,只也聽聞英名了,北打遼人,南擊水寇,哪一件兒不是利國利民的不世之功?也不知是哪個包藏禍心的,偏偏把世子跟饕餮說在一塊兒,叫我看,只要找到這口風傳出之源,必然跟饕餮有所牽連。」
雲鬟心頭一動,耿飈笑道:「我的天神,一說起此案,柯兄就入了魔障似的,總有驚人之語。還是罷了,三法司那麼多大人都無能為力呢,何況你我?」
柯憲見雲鬟不語,便問道:「小謝,你對此案有何見解?」
雲鬟斟酌,謹慎道:「只憑著些捕風捉影的話,我也實不知如何說起,不過聽柯兄所言,倒有些意思。」
柯憲大笑:「你的能耐自然一流,你既然說我說的有理,只怕我說的是真的,也未可知。」
耿飈跟杜惟忠兩人齊齊搖頭,又對雲鬟道:「小謝,你萬萬別順著他說了,他原本就自鳴得意,你再夸兩句,越發不知姓什麼了。」
漸漸地,風聞說晏王進京了,又有些流言蜚語,說晏王中途遇到了山賊,差點兒有些兇險……故而世子親自去接了回來等話。
雲鬟想起那日張振匆匆而來,趙黼那難得一見的慌張之色……此刻聽說晏王平安進京,不覺鬆了口氣。
因各方的士子能吏等相繼進京,浙東會館來參與銓選的也有多了十幾個人,其中有兩個是曾在會稽的時候跟雲鬟略打過jiāo道的,此刻相見,自然比先前更加不同。
這兩日,卻又有一件喜事,原來是會稽處白清輝托人帶了書信來給雲鬟。
望著那筆跡清雋超逸的信箋,仿佛能聽見白清輝在耳畔清清冷冷的聲調,除了報平安,問端詳,以及替可園眾人問好之外,另說了幾件本地的瑣碎之事。
其中,竟有一件是說徐沉舟的。
原來自打雲鬟上京之後,會稽本城的典史一職自然空缺,不知為何,竟有人推舉徐沉舟暫代。
因徐沉舟先前曾擔任過捕頭的……可畢竟有些劣跡,白清輝起初尚且猶豫,想了幾日後,才終究下了決心。
白清輝寫信之時,徐沉舟已經代了典史職位半月,按照清輝所說,這人……倒也做的十分合格。
能讓清輝說出「十分合格」四個字,便是說徐沉舟做的極好了。
其實徐沉舟原本就是個能人,只是心xing上亦正亦邪的,叫人無法親近,不能信任。
然而若是他決心要做好一件事兒,以他的xingqíng能為,自然不在話下。
雲鬟把白清輝的來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想到徐沉舟昔日所作所為,心中頗有些感嘆。
只因上京銓選的人員漸漸到齊,雲鬟見能人云集,又多半是些年過而立、在地方做了數年甚有經驗的前輩,她自省乃是「半路出家」的,年紀又是這些人里最小的,所以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怠慢。
更加上清輝信中多有勉勵嘉許的話,是以雲鬟越發自惕,每日加緊看些刑文法典、本朝典冊之類,想要多記一些是一些,每天晚上竟也挑燈夜讀,要過了子時才罷休。
柯憲等見她如此用功,不覺也受了感染,心想這般有天分的少年尚且如此勤勉,他們又有什麼藉口懶怠?因此竟也不再任意出門玩耍見識,也自在會館裡勤下苦功。
這一日,天色yīn沉,寒氣沁人,常管事早就送了木炭過來,小樓里倒也暖和。
雲鬟仍未外出,只偎靠在椅子裡,腿上蓋著一chuáng毯子,舉著書冊字看,曉晴在桌邊兒坐著,便做些針織活計,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雲鬟,眼底笑吟吟地。
上回從鄜州「進京」,過洛陽之時,曉晴卻跟陳叔去了會稽,誰知yīn差陽錯,竟仍是她陪著上京,且是以這種身份,也算是世事難料、個人緣法了。
如此又過了兩刻鐘,曉晴起身,把方才泡好的熱茶拿來,給雲鬟倒了一杯吃。又含笑說:「這幾日主子實在用功,還是歇一會兒,留神那眼睛。」
雲鬟方把書放下,吃了口茶,曉晴在旁看著,又給揉肩,便道:「其實主子何必這樣費心耗神,他們都說主子是必中的。」
雲鬟不置可否。
曉晴察言觀色,又說道:「其實我也覺著主子是必中的,主子這樣斷案如神的若是不中,天底下就沒有人配當那推官了。」
雲鬟方搖頭一笑,道:「好了,不要妄言。可知世間的事兒是極難說的?」
雲鬟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知竟然會一語成讖。
很快便到了銓選之期,吏部的銓選,分為文選跟武選兩種。
所謂「文選」,便是寫字答卷,無非是從《法典》《律法》等典籍之中選出題目,讓考生作答。
這個卻是難不倒雲鬟的,一來她準備妥當,可謂「博覽群書」,比許多老成gān練的書吏都要博學,二來,她又有那樣一宗天賦,自然是眾人所不能及的。
只要她過目的書,便絕不會錯兒,而吏部所出的題目,從頭到尾,只有兩個吃不準的,其他都答得極為順利。
而出場之後,柯憲耿飈等人,卻有些叫苦連連,尤其是柯憲,他本是捕快出身,這些文字題目上自然缺乏的很,雖然臨時抱佛腳讀了些,勉勉qiángqiáng能答了大半兒,有一些還是胡謅。
參與考答的生員之中,也有不少似是柯憲一樣的出身,也都一臉的如喪考妣,彼此相見,唉聲嘆息。
雲鬟見這樣「哀鴻遍野」,不敢說自己答得極好,耿飈等來問,她只說「尚可」而已。
而「文選」之後,便是「武選」,這「武選」,卻並不是名目上的論武功而已,卻是模擬具體案qíng,讓考生根據線索,找到其中的「真兇」。
這些案子,多半是從歷年三法司所偵辦的疑難奇案中jīng選出來的,又經過考官們衡量編纂,自不輕鬆。
柯憲等人一早就知道會有此等試題,所以曾經在浙東會館的會賓堂內做過許多次案件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