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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不提眾人在背後你言我語,只說雲鬟坐車來至京兆府,一路尋思,心裡其實也有些猜到所為何事。

    她才來京,並不曾做別的,唯一一件事,自然就是艾夫人李代桃僵的案子了。

    果然便給她猜對了。

    下車之後,自有差人領著入內上堂,行禮完畢,那京兆尹打量雲鬟,問道:「你就是跟隨晏王世子一塊兒上京的謝鳳?」

    雲鬟答道:「正是小吏。」

    京兆尹點頭道:「我已聽說了,你是從江南來京,參與吏部銓選的,如何竟捲入命案之中了呢?你可知,今兒滄州府發了公文過來,說是應世子的命令,在滄河渡口不遠發現一具女屍,詢問要如何處置呢。」

    原來因趙黼一聲令下,滄州府果然不敢怠慢,只是找到屍首,卻不見苦主跟真兇,倒也難辦,雖是天氣日漸冷了,那屍首也畢竟不能久留,於是只得發公文往京兆府。

    正蓋捕頭將艾老爺屍首帶了回來,隋超也把所聽所得,一一說明了。

    京兆尹聽得如醉如痴,若非是晏王世子親自cha手,而隋超也親臨口述,必然也是難以相信竟會有這般曲折迂迴之事。

    一路從滄州,到了津門,再進了京畿……一件案子,竟牽扯了三個地方,兩條人命,外加一隻狗兒。

    偏偏趙黼早跑的不見人影,要詳細再問也是不能的。

    其實就算趙黼在,京兆尹也有些打怵這位主子,不大敢當面相問。

    只看在兵部主事痛失親妹的面上,京兆尹便即刻發信,讓滄州府把屍首運往京城,又問那陪著趙黼同行的少年乃是何人。

    隋超仔細想了想,道:「說是江南人士,看他年紀不大,仿佛是上京銓選的,這會兒應該是去了吏部了。」

    因此京兆尹忙叫人去吏部找人,一打聽,才知道去了浙東會館了。

    雲鬟親把所經歷的一一說了一遍。又說道:「大人,目下最緊要的,便是儘快將那殺人真兇緝拿歸案,那人被世子所傷,應該逃不出很遠去,不知先前蓋捕頭帶人追緝,有無發現?」

    京兆尹道:「蓋捕頭回來說,追到了安祿坊一帶,便不見了蹤影,正如你所說,此前地上還見血跡呢。」說到這裡,又皺眉道:「本官也知道該儘快將其緝拿歸案,先前被她用毒所傷的幾個百姓,仍在醫館裡急救呢,聽說qíng形很是不好。」

    雲鬟並不知道此事,一驚道:「這毒如此厲害?」

    京兆尹面有憂色,道:「已經請了一位太醫前去了。」

    京兆尹斂了神思,只讓主簿將錄好了的證言給雲鬟過目落字,又對旁邊主簿道:「是了,去問問季參軍,滄州一行取那女屍,他要不要去。」

    雲鬟聞言止步,回頭悄然相看,見主簿起身,便往偏殿出門而去。

    雲鬟邁步出了大堂,才下台階,卻又停下,見左右無人留意自己,便往右手廊下,於大堂旁邊的角門處一站。

    就見那主簿正穿過夾道,又往後而行。

    雲鬟看了一會兒,終於不曾過去,又怕被人撞見了不好,當下只得邁步重又回來,出了京兆府。

    卻見常管事竟已經來至門口等著迎接,雲鬟有些不過意,殷勤謝過,當下乘車而歸。

    那常管事因不知京兆府傳喚是為何事,不免問起來,雲鬟只略答了幾句。

    因知道常管事久居京城,對京內一應事務只怕是極熟悉的。心中一躊躇,便說道:「方才見了京兆尹大人,倒是極和藹可親的。」

    常管事道:「這位大人,倒是個不錯的,京城這般龍蛇混雜的地方,也甚是能吃得開,對我們也多有照料。」

    雲鬟道:「是麼?我初來乍到,並不知道這些,還要先生多多指教才好。」

    常管事笑道:「哪裡哪裡。」

    故意又停了會兒,雲鬟道:「方才臨出來時,又聽他們說什麼有個季參軍,不知是做什麼的?」

    常管事想了想,道:「典史所說,只怕就是那個『名聞遐邇』的法曹參軍罷?」

    雲鬟道:「法曹?如何不是司倉……」忙打住口,說道:「這又是怎麼說?」

    常管事道:「說來,這位參軍出身倒也顯貴,是勛貴之後呢,可自從進了京兆府後,因任了這法曹參軍,專門管刑獄等事務,這倒也罷了,最叫人驚疑咋舌的是,他竟跟著人學那些仵作之事,時常跟屍首打jiāo道,您說可怕不可怕?」

    雲鬟心頭竟禁不住微微地亂跳:「跟……屍首?」據她所知,季陶然,是個最膽小不禁嚇的。

    常管事只當她也覺這驚疑,便點頭道:「可不是呢?這本是最下三濫的營生,他竟也不忌諱……聽說將軍府里鬧了幾次,只是不改……且如今的年紀早就大了,換做別人,也早成家立業了,只因他這一宗怪癖,那些有身份的大家閨秀們,哪裡肯嫁?是以如今還只是隻身一人呢,可看相貌xing格,卻是極溫和好容貌的公子哥兒,唉,真真是可惜了。」

    正說話間,就見幾個京兆府的人,騎馬奔馳而過,常管事忙咬著舌尖不敢吱聲。

    過了會子,才悄悄對雲鬟道:「當真是白日不可說人,您看,那不正是咱們說的季參軍麼?這又是往哪裡去?莫非是哪裡又發現了什麼屍首了不成?」

    雲鬟從車窗上往外看,卻只看見一道灰白色的人影,同幾個公差急匆匆往前,看方向,正是要出城……往滄州去似的。

    雲鬟呆呆看著,不妨這常管事又念叨說:「但凡是京內出了人命案子,亦或者哪裡發現了無名屍首之類,這位參軍,從來不懼那些可怖可憎的qíng形,非要親自去看呢……聽說每次看過,都會大病一場,下次卻仍舊要第一個趕去看……你說這是不是怪的很。」

    雲鬟早放下帘子,將身子貼在車壁上,抬頭輕輕地呼氣。

    不多時回到了會館,常管事親自帶了入內,道:「住處已經都安置妥當了,就在錦華閣那邊兒。」

    雲鬟並不在意於哪裡棲身,只想著方才那驚鴻一瞥,心神有些不寧。

    來至住處,卻見竟是個單獨的幽靜院落,二層小樓。院子雖然不大,但卻也有假山,許多盆栽,蘭糙小松等,十分雅致。

    且牆邊兒有幾棵芭蕉,另一側是一棵老梅,襯著後面的白牆,竟如畫兒一般。

    早有曉晴迎了出來,常管事笑道:「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萬不要見外才好。」

    雲鬟謝過,常管事見她面有倦色,忙知機退了。

    曉晴扶著雲鬟入內,上了二樓,因說道:「好不容易進了京,偏又遇見那種不曉事的人攔路,同他們聒噪了半天,還沒坐會兒喝口茶,又叫去京兆府,主子累不累?」

    讓雲鬟在八仙桌前坐了,就把先前沏下的香茶捧來,給她倒了一杯。又站在身後輕輕地捶肩,說:「這屋子倒是好,我偷偷地去看他們別的人的住所,都不似主子這件屋子寬敞明亮,還是獨院兒呢。」

    雲鬟早就渴了,但此刻卻有些無知無覺之意,只舉杯喝了兩口,仍是心不在焉,雖聽曉晴話中透著歡喜之意,怎奈她卻高興不起來。

    曉晴又跪下揉腿,仰頭問道:「主子,是不是有什麼事?」

    雲鬟回過神來,方一笑搖頭:「沒有事。」把茶喝了,極快地洗漱了一番,便上榻安歇。

    雲鬟回來之時,已經近了huáng昏,因心神倦怠,如此一睡,竟入了夜。

    期間曉晴想叫她來吃些茶飯,雲鬟卻只顧貪睡,不肯起來。曉晴只得守在外間屋裡罷了。

    如此,漸漸夜深,曉晴因口渴了,便模模糊糊起來,想要倒一杯茶吃,再看一看雲鬟睡得如何。

    誰知睡眼朦朧中,卻見外頭門口,有一道影子映在哪裡。

    曉晴起初還以為是小廝阿喜,試著叫了兩聲,那影子卻鬼鬼祟祟地閃身走開了。

    曉晴這才心驚起來,才要出門查看,就聽見外頭「啊」地一聲,又仿佛有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響。

    曉晴大驚,顧不得去叫雲鬟,忙開門跑了出去,左右看看,並無人影,只往前一步,走到欄杆前往底下看去。

    誰知不看還罷了,一看之下,便「啊」地尖叫起來。

    原來此刻樓下地上,竟仰面朝天地躺著一個死人,借著屋檐底下的燈籠,可清楚的看見額頭上鮮血淋漓,嘴巴大張,兩隻眼睛也瞪得大大地,仿佛死不瞑目,極為猙獰。

    曉晴尖叫連連,幾乎暈了過去,往後退了幾步,便要進去叫雲鬟。

    誰知雙腿極軟,便抓著門扇搖搖yù墜。幸而此刻雲鬟因聽了動靜,起身披衣下地。

    雲鬟見曉晴這般,忙過來將她扶起:「怎麼了?

    曉晴不敢回頭,只是手指顫抖著,道:」那、那裡……」

    雲鬟見她駭然如斯,qíng知有異,心中警覺,一步一步走到欄杆旁,往下看去。

    今夜月光正好,再加上燈籠的光,照的庭院裡也十分清晰,雲鬟目光所及,院落中空空如也。

    雲鬟定睛又看一遍,並無任何異樣,便回頭問:「是怎麼了?」

    曉晴道:「樓下有個、有個……」仗著雲鬟也在,勉qiáng回頭,往下瞥了一眼。

    誰知卻見地面兒上一無所有!曉晴直了眼:「主子,方才那裡、那裡明明有個死人的?眼睛瞪得那樣大,滿頭是血的呢!」

    雲鬟疑心是這丫頭睡糊塗了,但曉晴不比露珠兒,本是個大膽心細之人,又怎會輕易看錯?雲鬟便道:「別急,我下去瞧瞧。」

    第242章

    雲鬟見曉晴受驚不淺,忙安撫住她,自己轉身下樓查探究竟。

    這會兒秋深露重,月至中天,滿園銀白。

    雲鬟拾級而下的當兒,不料因先前曉晴厲聲尖叫,早也驚動了外頭的眾人。

    有浙東會館的巡夜,早提著燈籠趕來,也有住在左近的一些會眾,紛紛披衣查探。

    因雲鬟這所是獨院,晚間曉晴已關了門,那些巡夜的人便在外頭拍門,一邊兒叫道:「謝公子,可是有事?」

    此刻雲鬟早在原地巡查了一回,卻見地上gāngān淨淨,別說是什麼屍首,竟連血漬都不曾見一滴。

    雲鬟見曉晴還未下樓,便自己前去開了門。

    外頭巡夜的人見了她無礙,心先安穩下來,忙哈腰道:「公子,是怎麼了?如何聽見這院子裡大叫呢?」

    雲鬟回頭看一眼曉晴,又掃過那地上,方道:「是我的丫頭方才看見有個人影從樓上跳了下來,因此我在查看,你們來的正好兒,便四處幫著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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