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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趙黼陡然色變:「什麼?」忙又抓住張振,竟脫口顫聲問:「我父王有沒有礙?」
雲鬟一聽,不由也抬眸看來。
張振本不知她的身份,有避忌之意,如今聽趙黼說出來了,便才道:「因護衛得力,倒是不曾給他們得手,只不過也損失了一半隨扈之人。」
趙黼雙手握拳,片刻,才對雲鬟道:「阿、小謝……我有急事,先送你去吏部……你自個兒且好好地,回頭我去找你。」
雲鬟道:「是。」停了停,又道:「世子保重。」
趙黼向她點了點頭,眼見吏部在望,便送了雲鬟下車。
青天白日,也不好如何,何況他心裡有事,便只將手緊緊地握了一把,便倉促分別了。
曉晴自後面馬車上下來,加上趙黼所留的一名隨從,並一個可園裡跟來的小廝,三個人作為雲鬟的跟班兒,同她跟著站在吏部門口。
雲鬟望了那遠去的馬車一眼,才暗暗深吸一口氣,吩咐三人稍等,自往吏部而行。
那吏部的門官見她氣質斯文出塵,模樣標緻,又帶了隨從,知道是來參與銓選的,----只因自打銓選令下達各州縣後,近來也有不少各方的志士能人前來。
那門官便笑道:「公子必然也是來參與銓選的?不知是從哪個地方而來?」
雲鬟道:「在下謝鳳,正是領了策令,從會稽而來。」
門官見她生得出色,談吐清雅,道:「原來是浙東來的,你們那裡的蘭亭甚是有名,如今見了這般人物,倒也是人如其名兒的,你們浙東已經來了幾個縣吏,因初來乍到,吏部要接待各地之人,人手也有些短缺,所以都是各個地方的會館出面招待的,你且稍等,我給你去叫個人來。」
那門官去了片刻,就見一個身著湖藍綢衫的中年男子走來,見了雲鬟,滿面驚喜之色,大老遠地拱手作揖。
原來此人便是浙東會館裡負責迎接來京參與銓選的士子書吏們的管事,姓常,都叫他常管事。
當下常管事問過了姓名,便親自領了雲鬟,先進吏部書記官處報了名,領了腰牌,才復又出來。
常管事見雲鬟面嫩,年紀又小,不免說道:「別的窮地方來的,多半都只是無人管理,多半是有親友的投靠親友,沒親友的就自住客棧。然而我們浙東是不同的,此次一應上京來的,都住在會館裡,所有的吃住等都不必cao心。」
雲鬟道:「多謝先生。只是上京的人眾多,可打理得過來麼?」
常管事笑道:「這是當然了,我浙東又不比別的地方,乃是富庶之地,如今京城內來來往往的客商老爺,或者朝中的大官兒,便有不少咱們的鄉黨,你放心就是了。」又看曉晴他們三人,道:「這都是小兄弟的跟從?」
雲鬟道:「是……」
此刻才驚覺仿佛帶的人有些多了,正思是不是有些麻煩,不料常管事反而喜歡,竟點頭道:「好好,一應具全,甚是氣派。」
當下便叫了馬車來,仍是做兩輛車,載著往會館而去。
馬車行過吏部大街,過十字街,雲鬟從車簾中往外看去,依稀看見遠處曾熟悉的府邸,心中卻忽地想起張振方才同趙黼所說的話,心裡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不過兩刻鐘左右,車子便停在了浙東會館,常管事下車,便又對雲鬟道:「小謝也可以先同格外熟絡熟絡,他們比你早來京內,知道的事qíng也多些,彼此或許有個照應。」
還未進門,會館裡的小廝們早跑了出來,因知道是新人來到,都來幫忙提行李,尋地方安置等,不免又忙了好一會子。
雲鬟趁機便將這會館略打量了一遍,因時間所限,只看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罷了,卻見門口倒是平平,只是入內,才見大有dòng天,一重一重院落,雕欄畫棟,飛檐斗拱。
再往內而行,便見白牆黑瓦,小橋流水,綠竹幽幽,竟大有江南之意。一時不由想起了在會稽時候的種種。
想起會稽,不免又想到白清輝。便想著既然安置了,很該給他寫一封信報平安。
那常管事親自領了雲鬟,正往裡走的時候,便聽見前方有人說道:「既然曾傳說刑部的白侍郎都受了傷,如何卻說是假的?你這話才不通的很。」
另一個人道:「你也說是『傳』,既然是傳言,又怎能做的了數?想那饕餮不過是上古神話中所有的,幾百年裡都不曾有人見過,只怕是有心人假意謠傳……底下自有什麼駭人聽聞的秘密罷了。」
雲鬟因連月乘船,舟車勞頓,先前又遇上了艾老爺一家之事,未免殫jīng竭慮,正想快些回到房中歇息,猛然聽見這兩句,便放慢步子。
前頭常管事聽了,卻司空見慣,對雲鬟笑道:「你再住兩日就知道了,這裡頭有咱們那裡參與銓選的,在議論先前的案qíng呢。因為他們覺著此次吏部出題,裡頭必然也有往日的疑案,這兩日裡,每天都要推演一陣兒。」
雲鬟這才釋然,忽地又想起白樘之事,不免問:「先生,您是在京內常住的,卻不知這饕餮食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傳說刑部白侍郎受傷,可又如何?」
常管事道:「這件案子,卻的確撲朔迷離,沒有人知道真相的,你在京內打聽十個人,就有十個新鮮故事兒可聽呢。」
正說著,因走過廳前,裡頭幾個大聲議論之人便停了下來,五六個人,十幾隻眼睛,都看向雲鬟。
雲鬟見狀,只得駐足,轉身向著眾人,微微躬身,做了個揖。
那些人見她雖生得秀美過人,然而看著只似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公子罷了,因此都不放在心上,仍又說話。
常管事見狀,隨口說道:「這位是會稽而來的小謝,也是參與銓選的。」
正要給雲鬟介紹其他眾人,不料那三人之中,有一位卻站起來,皺眉說道:「會稽來的,又姓謝,莫非是相助白知縣破了女鬼殺人案的謝鳳謝典史?」
另一人聽了,詫異道:「是不是替戒珠寺至善禪師找回王羲之手珠的會稽謝典史?」然而打量眼前人,卻都一概地狐疑。
雲鬟還未回答,那常管事吃了一驚,回頭仔細打量雲鬟道:「這位哥兒……真的就是會稽來的典史?」
雲鬟莫名,只得說道:「是,在下正是謝鳳,在會稽任典史的。」
這常管事在吏部之時,明明知道她的姓名來歷,此刻卻像是頭一次聽說般,著實讓雲鬟不解。
誰知常管事「哎呀」了兩聲,竟說道:「是我有眼無珠了,先前邱老先生已經百般叮囑過,叫好生招呼典史,我竟是當面而沒認出來!」
原來這「邱老先生」,自然正是戒珠寺至善禪師的好友,也在京中甚有門路的,此番雲鬟參與吏部銓選,實則也有邱老先生從中舉薦之力,他也一早叮囑浙東會館之人,說有一位極為能耐、天賦資歷極好的典史從會稽上京,叫務必好生照料招待。
誰知這常管事聽說「極為能耐,資歷好」等話,便想必然是個有年紀的老先生,先頭見了雲鬟這般清麗少年,雖也一臉笑地接了,心裡只當是少年心xing,前來玩耍的罷了,更沒聽雲鬟提「典史」兩個字,故而想不到……竟幾乎當面兒錯過真佛。
正在跌足嘆息,忽然外頭有小廝來報,竟說道:「京兆府派了人來,問是不是有個』謝鳳』在此,叫立刻去京兆府一趟。」
第241章
既然是京兆府來人傳喚,當下不敢怠慢,雲鬟來不及回房,由常管事親自陪著外出,也並不帶曉晴跟小廝,只趙黼給的那個隨從自請跟著。
常管事因知道她的確是自個兒要等的人,早叫門上備車,好生送了雲鬟前去。
且說雲鬟離開之後,那些書吏士子們,頓時更是沸反盈天,議論紛紛起來。
此刻也不說案子了,只說「謝鳳」,竟把昔日耳聞目染,雲鬟於會稽經歷的各色案件,你一言我一語地盡數說來。
半晌,有人方嘆道:「我原本雖聽聞大名,卻從未曾見過其人,還當是何等jīnggānqiáng壯的前輩呢,誰知道竟是個如此面嫩的少年……實在叫人感慨萬分,我等俱已老矣。」
又有個說道:「耿兄所言極是,我原本也還當是個滿腹詩書的老先生,雖曾聽說典史年紀不大,只是不肯信。試看我等,均都是熬到這把年紀,才得上京的機會,哪裡想到,這般一個似未弱冠的少年,竟如此能耐,我輩竟無一能比。」
也有人說道:「所謂』甘羅十二為丞相』,還只當傳說故事罷了,如今見了謝典史,嘖嘖,真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啊。」
眾人正感慨之中,忽地聽得角落裡有個聲音冷冷地說道:「叫我看,各位哥哥很不必妄自菲薄,如今只見了一面兒,何故就把此人捧上天去,把自個兒跺入泥里似的?」
大傢伙兒回頭,卻見角落裡坐著個灰衣少年,看著二十來歲,卻是他們這些人中最年輕的,乃是上虞人,曾是縣衙內的快手,名喚柯憲。
眾人道:「並不是我們妄自菲薄,著實是謝典史功績了得,難道弟不覺著,著實高不可攀麼?」
柯憲越發笑了起來,道:「你們誰也不曾跟他共事過,只聽說種種事跡罷了,但焉知這事就是他做出來的?我倒是聽聞,會稽的白知縣,那才是個最厲害不過的人物,女鬼殺人案,也是他才上任後的第一個案子,此案也全虧他冷靜調度,也是他最後率人前往那張府,將真兇緝拿的。如何竟全落在了謝鳳的頭上?」
大傢伙兒面面相覷:「這……」
柯憲不屑一顧道:「且從方才看來,這人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罷了。我倒也聽聞,他跟會稽本地徐府的徐大爺二爺jiāoqíng都甚『好』,只怕他這般厲害的傳聞,也不過是眾人給徐家兩位爺面子,虛捧出來的。」
忽地有人說:「那戒珠寺一事呢?可是至善禪師親身經歷的。」
柯憲越發冷笑,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們既然都知道謝鳳會來參與銓選,難道事先不曾仔細將他的事打聽清楚?這戒珠寺案子,也是徐志清徐二爺陪著的,至於捉賊,那是會稽捕頭霍城的功勞,可被你們說來,卻都像是謝鳳所為似的,何其荒謬。」
柯憲說著,又笑道:「橫豎如今大家都來到京內了,是不是真有本事,只要參加銓選就知道了。我看他……不過是自取其r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