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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趙黼忙轉頭,不敢再看下去,只是呼吸卻又重了幾許。
正意亂神迷,忽聽雲鬟道:「世子……當時為何會信我?」
趙黼一愣:「什麼?」
雲鬟睜開眼道:「先前在客棧里,那艾老爺吃了白粥,並無異樣,那隻jī一時也並沒有死,為什麼世子會信我?」
趙黼這才知道她指的是此事,隨口道:「這有什麼?我只是知道你絕不會看錯罷了。」
「但……」雲鬟微微皺眉,「人總有失手。」
趙黼見她當作正經大事似的來問起,歪頭想了會兒,才說:「人大概總有失手,但是你跟我之間的關係不同。我雖然得罪了你,你雖然不理睬我,可是你卻能在這樣qíng形下發現異常,及時阻止我喝那毒粥。對我而言,這已經足夠了。」
雲鬟蹙著眉心:「世子,換作任何其他一個人,我也會如此。」
趙黼仰頭冥想片刻,說道:「我心裡是什麼樣兒的滋味,也很難跟你說清楚,總之……我很喜歡就是了。」
雲鬟無言以對,當下也不再追問。
車輪滾滾,不到晌午,眼見京城在望。
雲鬟心裡不由悸動,離京這許久了,再次回來,卻是以全然不同的身份,竟不知迎接她的,會是吉凶禍福?
尤其是那些曾認得的人,他們如今是什麼qíng形,若再相見,可會認出她?暗中深吸一口氣,袖底的雙手忍不住握緊了些。
不知不覺間,馬車便進了城,趙黼見她始終不言語,心中暗暗計較,就說:「你進京住在哪裡,就住在我世子府可好?」
雲鬟道:「我自住客棧。」
趙黼道:「客棧里不免也龍蛇混雜的,很是不便,倘若再生出像是方才那樣的事件來,可如何是好?」
雲鬟道:「多謝世子關懷,我先去吏部看一看,或許吏部自有安排呢。」
趙黼才要再勸,忽地馬車緊急停了下來。
雲鬟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晃,正撞在旁邊趙黼身上。
趙黼出手如電,忙將她摟在胸前,問道:「撞到了沒有?」
雲鬟還未回答,就聽到車外有人道:「裡頭是什麼人?還不下車!」
這聲音竟滿含怒氣,趙黼聽著不對,當即放開雲鬟,道:「你別動,我看看是什麼人這樣大膽。」
趙黼跳下車去,見到眼前之人時候,卻幾乎笑出聲來。
原本他還想進京之後,再隨意找京兆府或者三法司去料理此事,誰知此事仿佛非要落在他手裡一般。
如今在他眼前的,竟是艾老爺的馬車,裡頭隱隱地有些嗚咽之聲。
而旁邊站著的,不是別人,卻是老熟人,此刻的兵部主事隋超,身邊兒幾個隨從都耀武揚威地瞪著車馬。
只是見趙黼從車內跳出來後,隋超才驚動起來,忙斂了怒氣,拱手行禮道:「不知是世子車駕,下官魯莽了。」
趙黼掃一眼艾府的車,卻不見艾老爺的身影,只是隋超雙眼發紅地橫在這兒,趙黼便問道:「隋大人,你是在做什麼?」
隋超飛快定神,道:「因舍妹跟妹夫定在今日會到京城,所以下官親來接他們,誰知道……」
趙黼道:「誰知怎麼樣呢?」
隋超抬頭看向趙黼,目光透出不善之意:「敢問世子,是不是跟下官的妹夫認識?先前還在同一家同福客棧里吃過早飯?」
趙黼索xing抱起雙臂,說道:「沒有錯兒。」
隋超道:「世子是不是給我妹夫吃過一碗粥?」
趙黼點點頭道:「是。」
隋超滿面悲憤,道:「我妹夫跟世子無冤無仇,世子如何竟要害他?」說到這裡,艾老爺的馬車內嗚咽之聲便高了幾分。
趙黼挑眉道:「誰害他了?是他自己說喜歡喝,拿了去的。而且他離開客棧的時候活蹦亂跳,所有人都是看見的,莫非出了事了?」
兩人才說到這兒,就見一隊巡城兵馬迅速而來,又有一名老熟人也風一樣席捲而至,竟是京兆府的蓋捕頭。
蓋捕頭原本是聽說兵部主事派人報說出了命案,便忙帶人來查看,誰知不期然正好兒遇見趙黼,當下又驚又喜,忙行禮道:「世子如何在此?」
趙黼笑道:「才回來,怎麼你也來了?」
蓋捕頭還未回答,不料隋超因見他兩個熟絡,便道:「是下官派人去報了官的。」
趙黼問道:「你因何報官?」
隋超走到那艾府的馬車跟前兒,將車廂門用力一推,道:「因為世子毒殺了我妹夫!」
車廂開時,便聽得那哭聲越發大了,蓋捕頭忙走到車前,往內看時,卻見裡頭直挺挺地躺著一具屍首,細看,卻是五官出血而亡!死狀有些可怖,自然正是艾老爺。
屍首旁邊兒跪著一名婦人,並一個丫頭,正哭得死去活來。
趙黼也跟著走了過來,笑道:「喲,果然是死了啊?」
蓋捕頭見他竟滿面不在乎,不由拉住了:「世子,如何還能笑?隋主事可是在告你毒死了人呢!」
趙黼說道:「不是我做的,有什麼可怕的,我還要告他一個老眼昏花,訛詐良人呢。」
隋超聞言,便悲怒jiāo加道:「世子雖然向來聲名不佳,但我素來敬重你是一位英雄,不料竟也是如此睚眥必報之人,只因我妹夫言差語錯,便要將他毒害,也忒歹毒了!世子雖然勢大,我拼了這條xing命,也要替我妹夫討一個公道。」
這會兒因馬車停在大街上,很快也圍了些看熱鬧之人,聽了這話,頓時議論紛紛。
蓋捕頭忙勸隋超:「主事大人,不可先妄下斷言,世子並不是這等人。」
趙黼嗤之以鼻,道:「你叫他只管說,不過是一個糊塗蟲罷了。待會兒真相大白,讓他哭著向老子道歉!」
隋超聞言,越發氣得要死過去。
且說眾人在外議論,雲鬟在馬車裡,聽趙黼一位高高在上似的口吻,心裡暗暗著急,只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倒是不好貿然出面。
正在猶豫,忽然聽趙黼道:「小謝,你出來,告訴蓋捕頭事qíng到底是如何的。」
雲鬟猛然聽他叫的是自己,不免震驚,這會兒因眾目睽睽,又有一名京兆府的捕頭,雲鬟心中實在不安的很,一時竟有騎虎難下之感。
箭在弦上,外頭許多隻眼睛都盼著,那許多聲音嗡嗡然湧上來,不絕於耳。
雲鬟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心底想起白清輝臨行之言,他說:「索xing去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又道「願君光明如太陽……」
雲鬟把拳一握,邁步下車。
這是京城,不是僻遠的小城會稽,這是京城,處處都有她昔日熟悉的人,熟悉的影子,並不是曾對她一無所知的水鄉。
但是自從出了車廂,下車之時,雲鬟卻仿佛又成了小城之中人人敬重的謝典史,那個看著面無表qíng,謹慎寡言而明辨是非的典史大人。
在場的眾百姓,猛然見出來一個十分雋秀清麗的少年,都覺眼前一亮,紛紛議論這是何方神聖。
隋超見了,先是皺眉,繼而瞥一眼趙黼……便淡淡哼了聲。
蓋捕頭睜大雙眼,見雲鬟氣質非凡,便問趙黼道:「世子,這位是?」
趙黼道:「這是我新認識的,是進京來參與吏部銓選的,南邊兒的人。」
吏部銓選,蓋捕頭自然也是知道的,忙點頭道:「常聽聞南邊兒的人多半生得文弱,果然不錯。」又見雲鬟年紀不大,卻已經有資格來參與銓選,心中不由有些狐疑。
此刻隋超冷哼道:「你是何人,有何話說?」
雲鬟拱手,端正作揖後,方道:「在下謝鳳,江南人士,隋大人既然已經報了官,此事只該上公堂解決才是。」
不料隋超因見此事跟趙黼有關,且此人又是新近戰功累累,生怕進了公堂後,不管京兆尹還是三法司的人,只怕都要賣他面子,便執意要鬧大出來,因道:「是非黑白,在哪裡說都是一樣的,又怕什麼?如今蓋捕頭也在此,苦主也在此,你若果然能說出個明白來,讓天理昭彰,人盡皆知,豈不更好?」
雲鬟見他xing子如此固執,便點頭說道:「既然主事大人執意要求,也罷。只是我要說的真相,十分駭人聽聞,且跟大人的私事有關。主事可想好了。」
隋超冷笑:「我從無苟且yīn私,難道還怕你?」
雲鬟走到車廂旁邊,往內看了一眼,道:「事qíng的起因,便從這位艾夫人----也就是主事大人的妹子說起。」
隋超皺眉:「何意?」
雲鬟看向車廂內的艾夫人,正她也抬頭望過來,目光相對,雲鬟道:「這位夫人,乃是假的。真正的艾夫人,已經被他們殺害了。」
周圍眾人聞聽,均都轟然驚動起來。
隋超也大驚,忙走過來,先往內細細看了一眼,才斥說道:「胡說八道!是我的親妹子無疑,難道我還會看錯?你……你竟然當面胡說!是不是失心瘋了!」
雲鬟不答,只是回頭,卻見趙黼站在身側,真抱著雙臂,笑微微地看著她。
雲鬟這才又回過身來,正色道:「大人稍安勿躁,聽我將經過仔細說來。」
當下,就把船停滄州,如何看他們下船上船,如何看出異樣,那叭兒狗如何死了……後來滄州府發現屍體,客棧里下毒等等,一一說來。
雲鬟因在會稽歷練了這兩年多,對於處理案件,十分熟練,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要講明白這樣複雜的案子,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且若有言差語錯表達不明,極容易讓聽者迷糊,然而她口齒清晰,語言練達,短短一句話卻每每直中要害,竟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百姓們早驚疑議論起來,蓋捕頭不由拉住隋超,低聲問道:「這少年說的這樣有來歷,隋大人,你可看清楚了?這位果然是令妹不是?」
隋超目光中流露狐疑之色,聞言卻斬釘截鐵道:「我自己的妹子,我難道能認錯了?」因見蓋捕頭疑惑,便顧不得了,到車廂邊兒上,道:「阿妹,且節哀,你先下來。」
那艾夫人聞言,便果然下了車。
蓋捕頭在旁相看,面容里果然有幾分跟隋超相似,隋超又將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說道:「正是我妹子,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