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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小雪雖仍跟在身旁,可見了清輝,卻並不叫嚷,只有老老實實臥在門口。

    兩人廳上坐了,雲鬟問道:「大人如何這樣早就來了?」

    雲鬟自知道趙黼跟蔣勛來到縣衙,心中便猜兩人多半離開了,是以清輝才得閒,不由又低聲道:「可是』貴客』已經去了?」

    清輝見問,看了她片刻,方點了點頭。

    雲鬟聞聽,就仿佛卸下重擔,卻不便太過歡喜,卻不由笑道:「也是湊巧,我本以為今年大人無法在可園一塊兒過除夕了呢。這下子不用擔心了。」

    清輝見她雙眸明亮,竟有些意氣風發似的,心底那些話轉了幾轉,終於又緩緩壓了下去,也便微笑道:「說的是,我……也正是想來跟你說此事的。」

    兩人說話之時,外頭仍有小廝在掃雪,雲鬟心裡鬆快,且因喜歡雪後景致,因便笑道:「我來此過了兩個新年,這是第三年上才下了一場雪,倒不知雪後外頭的景致怎麼樣,大人若是得閒,不如一塊兒出去走走?」

    白清輝一怔,眼神便柔和下來:「好,我也正有此意。」

    起身之時,清輝垂眸,眼底方掠過一絲悒鬱之色。

    其實清輝今早來可園,並不是為方才他所說之事,反而恰恰相反。

    本來……他是來警告雲鬟的。

    昨晚上因蔣勛吃醉了,十分廝纏,顛三倒四地說起在雲州之時、跟張可繁的相處種種,清輝耐著xing子聽了許久,才恍惚覺著趙黼已經很長時間沒回來了。

    好歹扶著蔣勛入內,將他安置妥當。清輝才來至外頭,因不見趙黼,便問底下人。

    因先前趙黼打聽典史之事、而後卻又瞬間消失無蹤,那兩個捕快本就疑惑震驚,如今見清輝問,不敢隱瞞,便將來龍去脈盡數jiāo代。

    清輝聽了,竟是前所未有的驚心膽寒。當下顧不得,也不叫隨從,自己忙忙地出了縣衙,一路也往可園而來。

    從縣衙到可園,本並不長的一段路,清輝卻想了許多可能,這會子趙黼如何在可園內大鬧天宮,雲鬟又是如何驚懼慌張,統統都是jī犬不寧,天翻地覆的場景。

    誰知來至可園,卻見大門緊閉,細聽,裡頭卻寂然無聲。

    清輝皺眉思忖片刻,舉手敲門。

    半晌,那門上老僕才醒來開了門。清輝道:「方才可有人來過?」

    老僕一愣,繼而搖頭道:「不曾有人來,今晚上只大人一個訪客。您找我們公子有事麼?我叫他們去傳一聲兒……」才要走,便被清輝攔住。

    清輝猶豫了會兒,道:「裡頭沒什麼事兒麼?」

    老僕懵懂,又陪笑說道:「大人指的是什麼?今天發了年貨,晚上又吃了酒,大傢伙兒都喜喜歡歡,睡得都格外早些。我聽說我們公子都破例喝了點子桂花酒呢。」說著,便呵呵地笑了起來。

    清輝聽到這裡,皺眉在心中飛快地思忖了一會子,便道:「既然如此,你不必入內稟報,我今日來之事,也不用對裡頭說。橫豎……明兒我會再來,親給典史說明就是了。你去睡吧。」

    老僕躬身答應,又送了清輝出來。

    清輝雖出了門,一時卻並不曾走開,來回踱步數次,忽然抬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忙邁步往前而行,最終停在可園旁邊的周宅門口。

    白清輝再次見到趙黼的時候,仍是在縣衙廳內。

    清輝坐在桌前,望著趙黼一步一步從廳外走進來,他的臉色有些古怪,讓清輝無法形容,也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怒,又仿佛只是一片風平làng靜。

    但清輝知道那是不能的。

    趙黼緩步走了進來,在清輝對面兒椅子上坐了,沉默片刻,才抬眼看他。

    終於他說:「你什麼時候知道她在此地的?」

    清輝淡淡道:「剛上任不久。」

    趙黼笑了笑:「哦?如何知道的?」

    清輝頓了頓,不答反問道:「世子想要如何?」

    趙黼眯起雙眸,卻並不做聲,只是默默地盯著清輝。然後說:「所以……你知道我去錢塘,就一直替她隱瞞?」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寒意,清輝仍是波瀾不驚:「是。」

    趙黼道:「為什麼?」

    清輝道:「世子第一次來縣衙之時,我心裡也有一句話,很想問世子,如今終於可以當面兒請教了。」

    趙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聽清輝道:「世子,不覺著你有些bī人太甚了麼?」

    趙黼雙眉微蹙,卻偏笑了笑:「哦?你指的是崔雲鬟?」

    清輝道:「我一直想不通當初鳳哥兒為何要投水,縱然外頭那些流言十分不堪,但那也不是她的xing子,後來,我想起在季陶然家裡,無意曾見世子跟以鳳哥兒說話,我記得,當時她的眼神。」

    趙黼瞳仁又有些收縮,清輝道:「她是為了避開世子,才寧肯選擇這樣決然的方式,這點兒,世子只怕也心知肚明吧。」

    趙黼不語,似笑非笑。

    清輝繼續道:「如今她很好,世子何必又欺人太甚,她連假死那般兇險之事尚能做出,世子如何不想想,若再緊bī不放,難道……一定要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聽到此刻,趙黼方道:「小白,你如今對我說這番話,是真心為了她著想,還是為了你自個兒?」

    第210章

    白清輝思及昨夜,當時他因過於驚怔,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趙黼。

    可是此刻,看著她的笑顏,他仿佛已知道那個答案。

    年下清閒無事,應酬著吃了幾日年酒,雲鬟統共也只去過霍城家裡,徐志清私下裡請了一場,其他的人家兒不管如何相請,她也不過是抽空過去走動走動,只藉口胃腸弱,不能奉陪了事。

    到了十六日,忽然徐志清來見雲鬟,兩人於廳上互相致意,敘了寒溫。

    徐志清便說:「其實今兒我來找小謝,是有一件事想託付。」

    雲鬟問何事,徐志清道:「你可去過城外的戒珠寺?」

    這戒珠寺,顧名思義,也有個典故,卻跟王羲之相關。雲鬟在之前的確是曾去過,尤其喜歡寺內那養著的許多白鵝。

    當下問:「去是去過的,怎麼了?」

    徐志清道:「我是受人之託來相求小謝你的,這件事卻不好透露給外人知道。」

    雲鬟自答應了,徐志清才將來意說了明白。

    原來這戒珠寺,是東晉時候王羲之所建,曾經王羲之因癖愛玩珠,有一日接待一位故友僧人,手中也團著一枚明珠,因有事外出,將珠子放在桌上。

    誰知故友去後,王羲之發現自己那顆名貴珠子不見了蹤跡,心裡便有些疑惑是被這老僧拿走。

    這老僧隱約知道內qíng,明知自己被冤枉,又不好去辯,心裡鬱結,不久便死了。

    而就在僧人去世後,王羲之養的一隻白鵝忽然也「無疾而終」,後來,便從這白鵝的肚子裡找到珠子,原來珠子是被白鵝給誤吞吃了。

    因為一枚珠子害死知己xing命,王曦之後悔莫及,便從此發誓不再玩珠,並建了這座「戒珠寺」,將珠子供奉起來,以為警戒之意。

    而如今這戒珠寺的主持僧人,名喚智善禪師,因他佛法高深,常能發些令人心目一亮的佛偈,故而地方眾人都甚是敬重,禪師也自有好些相jiāo。

    前兩天,地方上一位素來jiāo好的名士邱老先生來見,在房中說了許久。

    中途,禪師因出外會客,半晌回來,卻發現原本存在房中佛龕內的那顆大珠不見了。----原來這顆珠子傳說便是當日王羲之把玩的那顆,從古傳到如今,可謂是鎮寺之寶。

    禪師大驚失色,第一自然是懷疑這位友人不告而取,然而又想到這戒珠寺的來歷,倘若無端疑心別人,等同害人xing命,何況又相信友人素來的品xing,故而竟隱忍著不敢聲張。

    只忙抽身出外,吩咐寺僧將前後前後寺門都封住了,不許任何一人隨意出入。

    對外只假稱說是供奉在大殿內的一顆「舍利子」不見了,怕是被歹人偷取,故而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文人墨客等,要一一搜身過後才能放行,眾人隨身所帶之物,也要仔仔細細搜檢過才罷休。

    只因這戒珠寺聲名在外,禪師的名望又好,因此眾香客雖然有些詫異,卻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都仔細排隊等待搜檢,誰知從將晌午一直搜到了日影西斜,兀自沒有看見那珠子的蹤影。

    那邱老先生因不知端地,也被搜檢過了,里外衣裳,帽子鞋底,香袋荷包等,搜的仔仔細細,也無所得。

    禪師無法,憂悶yù死,便索xing關了寺門,不再容香客入內。

    只是心想若是常此以往,珠子找不到,他卻反而真的要步了前輩僧人的後塵了。

    只因徐志清jiāo際廣闊,跟這老僧也是熟識,見他關了山門,不知究竟,便來詢問端地。

    智善卻聽說徐二公子跟縣衙里的謝典史素來極好,而那謝典史的為人能耐,他也是聽了許多,當下便心動起來,私底下求徐志清來請雲鬟暗中行事。

    且說廳內,雲鬟聽徐志清說完,便道:「可知道是幾時不見了珠子的?」

    徐志清道:「是了,禪師同我說,他離開禪房之時還行過佛禮,親看了一眼,證明是在的,回來後就發現不翼而飛了。」

    雲鬟皺皺眉:「那……期間可有別的人去過禪房麼?」

    徐志清道:「並沒有閒雜人等,只邱老先生睡著,另外,禪師的弟子圓能也去奉茶過,見老先生睡著,便退了出來。」

    雲鬟道:「這圓能可有嫌疑?」

    徐志清搖了搖頭,道:「並無可疑。禪師後來因要找這珠子,把底下僧眾以及鋪蓋等也都搜過,不見蹤影,他因發悶氣,自打事qíng出後,便緊閉山門,約束寺眾,不許亂走,更嚴謹外出呢。」

    徐志清又道:「鳳弟,我知道這請求有些冒昧了,只不過若是報官,未免會瞞不住傳揚出去,只怕果然於那邱老先生面上有礙,若一直不肯細查,只怕至善禪師也要『無疾而終』了,好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知道使不使得?」說著,便連連作揖。

    雲鬟笑道:「徐兄都開口了,難道我要不應?只不過怕辜負所託罷了。」

    徐志清方鬆了口氣,道:「總之你肯答應,已經是事成了一半兒了。」

    當下,雲鬟便同徐志清出城,來至戒珠寺,才進寺門,就見一群白鵝撲閃著翅膀往外奔去,原來禪師雖約束眾人不許進出,但這些白鵝卻是每日都要出門放風,遊玩嬉水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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