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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心裡一直犯困,便起身回屋裡要睡,誰知起身之時,更覺暈眩,這才知道不勝酒力了,忙手撐著桌子,緩步往內而行。

    正要進屋之時,雙腳竟有些蹣跚,正搖晃,有人從後而來,緊緊地攙扶住了。

    雲鬟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人,便笑道:「是曉晴啊。你……方才去哪裡了?」

    燭光之下,曉晴見她滿面酡紅,醉眼迷離,顯然竟是吃醉了,便道:「主子如何吃這許多酒?難道不知道自己不能吃酒的?我才離了這一會子……」念了兩句,忙又停住。

    曉晴扶著雲鬟到了chuáng邊兒,令她坐了,便俯身替她脫靴。

    雲鬟雖是端然坐著,整個人卻覺著眼前所有都微微傾斜,旋轉……不由嘿嘿笑了起來,曉晴正蹲在地上,見狀啼笑皆非,便起身扶著她,讓她好生躺倒。

    誰知雲鬟冷不防往後一倒,曉晴一時沒掌住,頓時便也倒在榻上,正壓住了她。

    伸手撫過額頭,渾身酸軟無力,雲鬟垂眸看了看眼前人,又掙著舌頭,顛倒說道:「不用……羞,就讓嬤嬤給你找個、好人家兒吧,趕明年,也像是露珠兒一樣,快些生個寶寶……不用像是……像是以前一樣……」她喃喃地,不知是說不下去,還是口齒不清,合眼要睡。

    曉晴本要起身,聞言輕聲道:「主子,我不嫁人!」

    雲鬟略睜開雙眸看她:「什麼……不嫁?你放心,會是個良人,總不會委屈了。我再……給你準備些好嫁妝,一定風風光光的。」

    酒力漸漸發作,雲鬟一陣陣犯困,眼皮禁不住合起來,口中兀自喃喃說:「不是妾……是正正經經、風風光光的……」

    曉晴搖頭,緩緩起身,凝視著面前正因不勝酒力迅速入睡的恬靜容顏,喃喃道:「我要一直都跟著主子……」

    她的眼睛微紅,又有些略腫,輕輕捧起雲鬟的手,這支手,柔美修長,從手指都指甲,都透著柔和明淨的玉色,曉晴垂首,便在那手指尖上輕輕親了一下兒。

    這一夜,雲鬟睡得十分恬靜,大概是桂花酒的效用,所有的記憶都像是被甜香的酒意封存住了似的,整個人安然地沉酣而眠。

    身子就如浮在雲端一般,自在輕快,偏五感都變得極為遲鈍。

    只不知為何,隱隱地覺著有一絲異樣,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有些難以言喻的受用,又有些無端畏懼……她忍不住含混出聲,卻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

    畢竟因酒力麻醉之故,意識復又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依稀聽見「嘎嘎」地聲響,叫的十分悽厲響亮。

    雲鬟起初還無法醒來,後來聽那叫聲幾乎近在耳畔了,才勉qiáng睜開雙眼,模糊懵懂,不知如何。

    正聽見門外腳步聲響,有人道:「小雪今晚上是怎麼了?如何總不安靜,快別吵了主子睡覺!」

    小雪卻仍厲聲大叫,間或有「砰砰」的聲響,似在撞門。

    雲鬟勉qiáng起身,下地之時,只覺頭重腳輕。

    第209章

    雲鬟扶了扶chuáng柱,隱約想起昨夜是喝醉了酒。

    搖搖擺擺地出了裡間兒,往外將門打開,外頭卻是陳叔跟林嬤嬤兩人,陳叔正試圖讓小雪不要吵擾,但卻無濟於事。

    門扇剛開,小雪就急不可待地沖了入內,雪白的大翅膀高高地揚起,這姿態,就仿佛是個要尋人打架的模樣。

    只是才跳進門檻,忽地往前栽倒過去。

    雲鬟吃了一驚,俯身將它按住:「小雪是怎麼了?」

    林奶娘道:「我聽它叫了半宿了,起初還當有賊,叫你叔起來看了會子,並沒見什麼,如今更是離譜,跑到屋裡來了。」

    正說著,雲鬟卻發現小雪的長頸之下,翅膀邊沿似有一點暗痕,在雪色的羽毛上顯得格外醒目。

    小雪平日裡雖在院中隨意棲息,只不過這大白鵝很是愛gān淨,且又喜水,是以身上始終都是雪白的。

    雲鬟低頭細看,試著伸手指摸了摸,大驚,竟是黏黏濕濕的。

    這會兒林奶娘將燈移了過來,三人湊近了看時,卻見竟是血跡!?

    三個人震驚之極,陳叔忙道:「是怎麼傷著了的?」忽然想到小雪鬧騰了這半宿,忙道:「莫非是有什麼東西跑了進來?」

    林嬤嬤道:「又有什麼?小雪平日裡對外面的人都極凶,有什麼能傷著它?」

    有一次范小郎隨著霍植過來玩耍,因小雪第一次見范小郎,竟衝過來飛撲撕咬,范小郎雖會些拳腳,見這大白鵝如此兇悍,竟都不能跟他「一戰」呢,霍植攔著都不行,多虧雲鬟出面開脫才成。

    陳叔思忖道:「莫非是有什麼huáng皮子之類的?」

    林嬤嬤先前在鄜州的時候,因素閒山莊在郊外,也常有些野物出沒,也見過幾次huáng鼠láng,知道此物也是有些兇悍的,若是它傷了小雪,倒是有的。

    雲鬟因有幾分「宿醉」,頭正隱隱作痛,無法仔細去想,聽陳叔如此說,也覺有理,又道:「如何小雪直往我屋裡撞?」

    當下又驚起來,生怕這huáng皮子偷偷跑了進來,陳叔同林嬤嬤兩人便入內,里里外外看了一番,並沒發覺異樣。

    小雪因受了傷,撲棱了會兒,卻不再往屋裡掙動,只伸長了脖子,轉動頭往外看,嘴裡又尖叫了兩聲。

    陳叔見狀笑道:「罷了,只怕是跑了呢。」又對雲鬟道:「主子別驚著了,還是先睡罷了,我帶小雪出去。」

    說著,便將小雪抱了起來。雲鬟叮囑道:「記得給他上藥。」

    當下陳叔抱了小雪出去,林嬤嬤屋裡打量了會兒,對雲鬟說道:「鬧得這樣,如何晴兒丫頭還不來?昨晚上我明明看她回來伺候了的。」

    雲鬟依稀想到昨晚上模糊中似同曉晴說過「談婚論嫁」的話,還記得她仿佛不願,便道:「多半睡熟了,叫她睡去,奶娘也自歇息去吧。」

    林嬤嬤知道她晚間吃了酒,便先去茶爐上取了茶,試著是熱的,回來給她倒了一杯漱口,又吃了兩口,見雲鬟脫靴上榻,自個兒才挑著燈籠退了。

    話說眾人去後,雲鬟一時再睡不著,如此翻來覆去過了許久,耳畔又聽見小雪在外頭叫了數聲,不由一笑。

    如此模糊又睡了片刻,耳畔忽然聽到外頭有風聲響起,屋內也涼浸浸地起來。

    雲鬟將被子裹緊了些,最終有些受不住,便又下地來,要往那爐子裡加些炭,誰知轉頭間,卻見窗紙上微微泛白,就仿佛天將明了般。

    雲鬟不由走到窗邊兒,卻見窗栓並沒上,因她每每要開窗通風,想是昨晚上曉晴一時忙碌,忘了閂好,當下將窗扇打開,抬眼看時,又驚又喜。

    原來此刻,外頭白茫茫地一片,起初雲鬟還以為又是落了霜,細看來竟不是,屋檐上,假山石,地上到處皆是,忽地一陣風旋過來,面上竟沁涼濕潤,竟是在飄雪。

    雲鬟大喜,也不顧關窗,將門扇打開便跑了出去。

    此刻院內靜寂非常,小雪因受了傷,被陳叔圈住在屋子裡,不許出來。因此院中更見幽靜了。

    頂上的風燈隨風搖曳,灑下一團柔和的淺光,照著廊下邊沿兒,已落了薄薄地一層白,十分均勻。

    抬頭看時,天空灰濛濛地,仍有細碎雪花飄飄灑灑降落。

    她來了南邊兒,過了三個除夕,這還是頭一遭兒下雪。

    次日早上,曉晴早起來伺候雲鬟盥漱,林嬤嬤因問:「昨兒你是真惱了不成?晚上鬧得那樣,你也不肯出來看一看?別的賭氣倒也罷了,如何竟不理主子了?」

    曉晴驚問:「我哪裡不理主子,昨晚又是怎麼了?」

    林嬤嬤道:「昨晚上小雪不知被哪裡來的野物兒弄傷了,鬧騰了半宿呢。我本要揪你起來,是主子說讓你好好睡的。你敢qíng真是睡死了不知道?」

    曉晴尋思了會兒,怔怔說:「昨兒我伺候主子安寢,把茶都溫好了,因想著要換件衣裳,便回了我屋裡,本想換好了回來的,誰知不知怎麼,衣裳還沒換,就困得睡著,早上醒來還發蒙呢,何曾聽見昨晚有什麼躁動?」

    林嬤嬤啞然失笑,方說:「那也罷了,必定是因為前幾日你忙裡忙外,太過勞累也是有的,還好從此年下,要清閒些了。」又嘆道:「怪道鳳哥兒不叫擾你,果然還是鳳哥兒心細。」

    曉晴聞言,抿嘴而笑,又說:「奶娘別儘管說了,年下時候還要請客,迎來送往的,到時候還要又有一番忙碌呢。」

    只因雲鬟當了這個差使,每日裡東走西走,本城從上到下,認得的人不計其數,有些愛「謝典史」為人的,又有些敬她的,自有心來結jiāo。平日裡的來往就極頻繁了,何況年下。

    兩人說著,來到屋內,卻見雲鬟已經起了,正坐在chuáng邊發愣。

    曉晴忙上前,先給她披了一件兒衣裳,又蹲下穿靴。

    雲鬟垂眸看著她,忽然道:「晴兒,昨晚是你最後一個走的麼?」

    曉晴手一頓,繼而道:「是我,主子喝醉了,是我送了上榻的。是怎麼?」

    雲鬟眼神茫然,抬手在下頜處輕輕撫過,yù往上,又停住了,搖頭道:「沒什麼。」

    曉晴鬆了口氣,笑道:「方才奶娘跟我說了昨晚上的事兒,難道真是huáng鼠láng子不成?總不會是個賊呢,又有哪個賊這樣不長眼,敢跑到典史官的家裡來呢?也不怕給縣衙的差爺們亂棍打死。」

    雲鬟見她巧笑嫣然地,不再如昨兒般,便也一笑說道:「說的是。」

    當下收拾好了,吃了早飯,便出門看雪,這會兒林嬤嬤正指使小丫頭們掃裡頭地上的雪,雲鬟便從內往外而行,正飽覽景致,忽地想到小雪,忙又拐去找陳叔。

    正行間,就見小雪一搖一擺地從廊下轉了過來,看見她,便扇動翅膀飛跑到跟前兒,只不過畢竟一隻翅膀受了傷,翅子略耷拉著。

    雲鬟俯身,細看他的傷處,見已經上了藥,倒也罷了,便摸著頭道:「幸好並無大礙,以後可要機靈些,別再吃了虧了。」

    小雪似能聽懂,便昂著脖子,「嘎」地叫了一聲,仿佛應答。

    曉晴因跟在身後,見狀便笑彎了腰。

    就在這會兒,外頭旺兒來報,竟說:「知縣大人來了。」

    雲鬟忙迎出來,到了前廳,正見白清輝自掃清了血的中間甬道上走來,微微垂眸,似有些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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