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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今日因白清輝出城勘查,周天水怕有不妥,便一路跟隨,只因雲鬟畢竟在本地已經熟絡,又是官差,跟霍城等眾捕快也都極好,所以倒也放心。
雲鬟方道:「是了,大人可回來了?」
周天水拉了一張竹椅在她旁邊坐了:「回來了,一路上倒也順利,只是有一段山路,馬失前蹄,差點兒把大人摔了。」
雲鬟這才真正留心起來:「大人可還好麼?」
周天水笑道:「你放心,雖看著跟瓷娃娃一般的人,可卻很有血氣剛xing呢,等閒也摔不壞。」
雲鬟啼笑皆非,忽然見天色暗了下來,忙起身:「我還要回衙門一趟。」
陳叔見她在店內恍惚了半晌,哪裡放心,忙攔著道:「有什麼大事呢,都這會子了,明兒再去也使得。」
雲鬟搖頭:「我只去說一聲,即刻就回去了。」
周天水也看出她有些異常,起身道:「我陪你。」
陳叔本想勸阻,然而見雲鬟並沒說什麼,只得作罷。
huáng昏時分,家家炊煙,街頭上玩鬧的孩童也被叫了回家吃飯,街頭竟變得寂靜。
雲鬟緩步踏過青石板路,一聲不響。
周天水問道:「你怎麼了?有心事?」
雲鬟回頭看她一眼,先是搖了搖頭,又走片刻,眼見縣衙在望,才道:「周姐姐,你有沒有……心裡格外欽慕的人?」
周天水聽了,即刻笑道:「有啊。」
雲鬟便問是誰,周天水眼珠子骨碌碌轉動,卻並不肯說,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那你呢?」
雲鬟輕聲道:「我、也有,我……想做像他那樣的人,必定會qiáng大,溫和,百毒不侵,這世間沒有任何困難能夠讓他退步。」說話間,眼底方透出些許亮色,仿佛能透過這蘊愁的huáng昏薄暮,看到明亮微光。
周天水睜大雙眸:「說的這樣……那個人是誰?」
雲鬟微微一笑,低頭徐步而行。
周天水等不到回答,想了會子,含笑說道:「我心中那個人,他麼……倒是也跟你說的差不許多,也是很qiáng大,很溫和,百毒不侵,無堅不摧……」
說到「百毒不侵」之時,便忍不住笑了,又輕聲道:「可是呢,我不會做像他那樣的人,一來做不到,二來,世間只有一個他就足夠了,而我,只需要……」
向來明媚燦爛的女孩兒,說到最後,聲音里竟帶了一絲溫柔之意,慢慢也低下頭去。
雲鬟轉頭看她,雖然仍有些話想問,卻覺得已經足夠了,便點了點頭。
如此寂寞的一段路,因為這寥寥幾句的說話,竟顯得意境悠遠起來。
進了縣衙後,知道白清輝此刻必在書房,雲鬟便一路前往,縣衙的玉蘭樹開的略早,薄暮之中,小徑兒好些花瓣零落,雲鬟慢慢止步,從地上撿起一片花瓣。
抬頭時,見眼前一盞燈火幽幽,從開著的窗扇中,能看見白清輝端坐桌後,沒有任何表qíng的面容,仿佛是妙手雕成的玉人,因隔著十數步遠,乍然一看,那股超然的冷靜安穩氣度,竟仿佛不是白清輝,而是另一個人。
雲鬟出神瞧了會兒,夜風將手中花瓣掀動,chuī了chuī,便飄零在地。
白清輝見雲鬟此刻來到,卻並不覺著詫異,只抬頭道:「可是為了胭脂閣的事?」
原來他從城外回來後,霍城便向他稟明了今日發生之事,今夜那胭脂閣的chūn蘭翠羽兩位姑娘,並徐沉舟三個人,都仍在縣衙牢中呢。
雲鬟道:「是。」又問:「大人,我是不是造次了。」
白清輝道:「你指的是叫霍捕頭帶回了他們三人麼?無妨,你做的很好。」說話間,一直都並不抬頭,說完這句,才把手中的卷冊合起,道:「只不過,你是如何發現並沒有人真的被殺死,只是徐沉舟跟chūn蘭自扮自演出來的?」
雲鬟也正是想來告知白清輝其中內qíng的。當下便道:「我初到樓中,見上下眾人之時,便發現有數人神色不對,如chūn蘭的丫頭夢兒,以及鄰房的jì女,而現場所見,地上跟榻上的血漬形狀,更似是被人潑灑而成,毫無任何掙扎痕跡。」
白清輝點頭,當時雲鬟見此之後,心裡已經疑惑,再加上那鴇母引她上樓之時曾極誇獎chūn蘭,說她一露面便萬眾矚目似的,再加上chūn蘭乃是頭牌,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有許多人留意。
可距離她房間最近的兩人,卻都是一臉無謂。
而且那丫頭夢兒的表現也十分可疑,看著心虛,卻並非十分慌怕,雲鬟又聽她說送「湯」給chūn蘭,才叫霍城去廚房查看。
果然霍城領命後,在廚房內找到了那「湯」鍋,雖是被浸在水中,邊角卻gān著一層血未曾被洗淨。
當下霍城便在底下叫了夢兒來審問,夢兒膽怯,才招認是chūn蘭讓她準備些鮮豬血,只做送湯的,拿來屋子裡,又叮囑不許給人知道。
再加上雲鬟曾看過chūn蘭房中的首飾----自知道出自徐記,又見翠羽對那金花愛不釋手,若不是新的的,自然不會如此喜歡。
偏偏翠羽自作聰明,竟否認徐沉舟在她房中過,雲鬟便猜此事有徐沉舟在內。
何況霍城曾帶人上下搜查過一遍,卻沒找到chūn蘭,想必是chūn蘭潑灑了血之後,便趁人不備,躲到了旁邊翠羽房中,當霍城搜尋之時,翠羽配合徐沉舟,只做出在榻上胡天胡地的模樣。霍城自不會qiáng自入內再細查,便如此瞞天過海。
綜上所有,雲鬟便知道必然是徐沉舟在內搞鬼,又見翠羽的眼神不時地往帳子後飄移,越發認定了,果然一問就著。
白清輝聽了,面上浮出一抹笑意:「果然很好。」贊了兩聲,忽然問道:「是了,你下午做什麼去了?如何這會兒才回來?」
雲鬟見問,便垂了眼皮:「我、我忽然覺著身上不好……就……」她遲疑著說了個小謊,還未說完,白清輝已經起身,竟走到她身前,問道:「既然身上不適,如何還要qiáng來衙門?是哪裡不好?」
雲鬟眨了眨眼,忽然口澀的很,竟答不上來。
白清輝默默地打量了她片刻,忽然說:「若是累了,不要過於勉qiáng,你畢竟才接手……索xing就在可園多歇息些時日。」
雲鬟正yù回絕,白清輝略微遲疑,又道:「另外,我想我該告訴你一件事……」
雲鬟見他竟有難得一見的猶豫之色,不由問道:「是什麼?」
白清輝道:「方才接到吏部發來的文書,說是江夏那邊水匪為患,朝廷正在調兵,定在錢塘江cao練,讓本縣配合……」
雲鬟聽到「江夏口」三個字,心竟一跳。
白清輝停了停,才道:「還有,我收到季陶然來信……他說,晏王世子主動請戰,似乎也會來至錢塘練兵。」
桌上燭光隨風一dàng。
第194章
開chūn之後,葛驚鴻原先呈送京內的勘查批文有了回復。
兵部另選了一名齊州大營監軍,此人姓王名煥之,乃是江南人士,原本在兵部擔任主事職位,xingqíng和蘊,行事從不張揚,也並不拉幫結派,平日裡竟是個十分不打眼之人,直到皇帝御批後,除了兵部的眾位,朝中其他諸人竟都不記得此人是誰。
同時皇帝也下了一道旨意給雲州晏王趙莊,將孫兒趙黼痛斥一頓,責其很不該用nüè殺的手段結果褚天文,命趙莊嚴加管教,嚴禁下次再犯。
宣旨太監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兒將皇帝的話大聲讀了一遍,葛驚鴻跟齊州知府楚天佑也都在場,因皇帝的口吻似十分嚴厲,不免聽得戰戰兢兢,只聽了前面大半篇,還以為立刻要把趙黼推出去斬呢。
晏王趙莊自然跪地領旨謝恩,又親寫奏書請罪,言明一定要對趙黼嚴苛教導等話。
於是私下裡,眾人仔細琢磨起來,皇帝的旨意雖看著「龍顏大怒」,實際上只是罵了趙黼幾句,說他手段太過了些,叫他悔過。
然而實質xing的懲罰卻絲毫也沒有,更加沒有說他殺死褚天文的行為有錯兒,只說他殺人的方式不對而已,可見皇帝雖然礙於太子的顏面做了點姿態出來,事實上還是明白其中詳細,且護著趙黼的。
四月中旬,信任的齊州監軍王煥之來到,同代領監軍的葛驚鴻進行種種jiāo接,把大印jiāo出的剎那,葛驚鴻總算鬆了口氣。
就如蔣勛暗中說給趙黼的話,葛驚鴻雖心裡知道黑白,卻也懾於太子之威,不敢自作主張,思來想去,便先到一個法子。
他叫書吏把在齊州大營所見所得,問過眾將士的話,以及在雲州軍的所見所得,對那場戰役種種細節的了解,一五一十,用整齊的蠅頭小楷,記錄謄寫了足有三五百頁,厚沉地一疊,原樣都發往京城。
這份奏疏里他並沒表明站任何一方,卻只是把眾人所供錄的話遞jiāo上去,讓兵部吏部的大人以及皇帝自己分辨罷了。
這一招,其實也是險招,倘若大人們跟皇帝沒有耐心看完,只罵他偷工減料,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幸而事qíng是向著好的方向而去的。
葛驚鴻打點要回京之時,跟隨他一塊兒前來的蔣勛卻遇上了一件為難的事兒。
蔣勛是隨著葛驚鴻而來,本來也該當隨他而歸,只是蔣勛因見識了此地的風土軍qíng,且又因極欽慕趙黼為人,竟覺著在此地更比於京中叫人痛快喜歡,他便有意留下,只是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先前曾為了白清輝要出京之事,蔣勛也曾左右為難,多虧白清輝是有極有見識的,便替他做了主,如今……白清輝卻並不在身邊兒。
眼見回京日期漸近,蔣勛心裡竟惶惑起來。
這日,蔣勛正在屋內出神,忽然見張可繁跑了進來,望著他道:「蔣大哥,你怎麼啦,我在外頭找了一圈兒,你竟沒出去呢?」
蔣勛道:「找我做什麼?」
張可繁道:「你要教我用長槍啊,以前說過年後教的。」
蔣勛竟嘆了聲,道:「你堂哥知道了,一定又要不喜歡。」
張可繁眨了眨眼,掩嘴一笑。
就像是趙黼所說,先前張振因快回雲州了,趙黼生怕他回來看見張可繁是這個賊眉鬼樣兒,嚇也要嚇死,那倒罷了,倘若再怪到自己的頭上,又或者趁機賴上他,那又往哪裡說理去。
起初還恫嚇了一番,誰知道張可繁「色」迷心竅,全然不理,反而要「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