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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眾人正如痴如醉,卻忽然聽見一聲驚叫,竟從水閣背後傳來,森然尖利,令人毛骨悚然。

    一時就如驚醒好夢似的,在場眾賓客一個個呆呆地轉頭四顧,都不知發生何事。

    徐志清早走到廳門口,便打發人去看qíng形,戲台上卻依舊唱做不停,那貴妃娘娘輕移蓮步,便折身回首,雙眸水盈盈嬌滴滴的,腰肢又如柳枝似的柔軟,往後傾出一個極嬌裊的角度,眾人不覺又大聲叫好。

    正看間,那前去查探的小廝回來,神色竟大不好,跑到徐志清身邊,湊耳旁低語了幾句,徐志清聞言,臉色大變:「當真的?」

    那小廝滿臉焦急惶恐,忙忙地點頭。

    雲鬟此刻將目光從台上轉開,便看徐志清,卻見他眼神竟直了直,仿佛遇到天大的事兒壓了頂,往外走了幾步,卻又愣愣地站住,竟似是個左右為難進退維谷似的模樣。

    正在這猶豫之間,卻忽地又聽見一聲驚呼,隱隱還有人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這一聲卻清晰了許多,滿座眾人都呆了,有人已經忍不住站起身來。

    那台上的花貴妃也才站住了步子,也凝眸看過來,而鑼鼓笙簫等也慢慢止住。

    這會兒徐員外也察覺不對,徐沉舟便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

    徐志清往前一步,低低道:「據說花園假山里死了人。」

    徐沉舟變了臉色:「什麼?」目光也有些yīn晴不定,回頭看一眼廳內不知所措的眾人,便道:「不宜聲張,先帶我去看看。」

    徐志清方才便想去瞧,只不知是不是要先告知老父一聲,聽了兄長這般說,忙要跟著去,一步邁出之時,忽然說道:「哥哥稍等。」

    竟極快轉到雲鬟席上,輕輕在她肩頭一拍:「賢弟你來。」

    雲鬟不明所以,便只起身跟隨徐志清往外,徐沉舟在門口瞧著,便笑道:「喲,原來是叫著小鳳凰啊。」

    徐志清是知道他這位大哥的,生怕雲鬟責怪,看她之時,卻見她依舊雲淡風輕的,垂眸不語,置若罔聞一般。徐志清方鬆了口氣。

    這會兒徐沉舟回頭,拱手對廳內眾人笑說道:「大家不必驚慌,下人看迷了眼,失驚打怪也是有的,你們且慢慢聽著戲,我去看看就來。」

    當下鑼鼓聲才又敲響,花貴妃也仍繼續開唱,只是雙眼卻盯著徐沉舟離開的方向,細緻描畫的眼眸顯得越發幽深了。

    那小廝頭前領路,帶著徐家兄弟跟雲鬟往前,徐志清早跟雲鬟匆匆jiāo代了一句,說話間,沿著假山逕往內,雲鬟越走越覺著訝異----原來這正是她方才散步出來、正遇上徐沉舟的那條路。

    一路走到先前被徐沉舟攔路的地方,卻見前方圍著幾個小廝,都盯著一處,個個面無人色。

    見主子來了,才忙都退後幾步。

    徐志清最先上前,往內一看,嚇得倒退數步。

    徐沉舟在後也瞧了一眼,陡然色變,竟失聲叫道:「小海棠……」

    雲鬟在他兩兄弟之間,在徐志清閃身而退之時也已經看得明白,卻見在假山口處,竟倒著一個人,額頭血淋林地,身著水紅色的衣裳,冷眼一看,正是先前她見過的那道影子。

    此刻徐沉舟已經搶到跟前兒,便將那人扶了起來,雲鬟又是微驚,原來她從死者頭臉上往下看去,見這人竟是上著妝,十分美貌,然而至頸間之時,竟看見隱隱似有喉結……

    先前她聽見那聲嬌笑,又看身段婀娜又著女子的衣裳,自然以為那跑走之人乃是個府內女子,後又因徐沉舟冒了出來,便暗中猜測是徐沉舟跟府內的哪個女子不清不楚罷了。

    就連方才驚鴻一瞥,也尚且以為是個女人,誰知這會子細看,才知道謬之大矣,這人雖然眉清目秀,大有女子之風,且描眉塗唇,又身著女裝,卻不折不扣是個男子。

    而徐沉舟顯然是認得的,或許只一個「認得」還不夠,竟是極熟悉的,故而才不避嫌疑地過去抱住了。

    徐沉舟搖了搖,又喚了兩聲,這「小海棠」卻動也不動,顯然死的透了。

    此刻徐志清才又回過身來,臉色仍有些泛白,便攏著嘴,勉qiáng對雲鬟道:「這是、這是海棠班裡的唱小旦的……藝名喚作小海棠……如何、如何竟死在這裡……」難以忍受,轉身yù吐。

    雲鬟復看向那小海棠身上的水紅衣裳,此刻才認出來,原來這竟是一件兒戲服,領口有些微微敞開,看著凌亂。

    而從他額上的傷看來,是狠狠地撞在假山石上,故而裡面兒有塊凸出的石頭上也沾著血。

    徐沉舟臉色yīn沉,慢慢地將小海棠放下。

    見他起身,徐志清道:「哥哥,這、這可如何是好?現在報官麼?正好縣丞在我們家裡……我去……」

    徐沉舟喝道:「大年下的,請了這許多有頭臉的人物吃酒,若這會子鬧出人命來,傳出去豈不成了笑話了麼?」

    徐志清沒了頭緒:「那該怎麼料理?戲班子的人遲早是要知道的。何況也遲早是要鬧出來的。」

    周圍幾個小廝都垂著頭,不敢做聲。

    徐沉舟打量了一眼周圍,問道:「是誰第一個看見的?」

    其中一個小廝上前道:「是小人、小人打這裡經過,無意中看見的。」

    不料才問一句,就聽見腳步聲響,眾人忙抬頭,竟見是徐員外扶著兩個丫頭沿路過來,遙遙地看見有個死人,頓時也變了臉色。

    徐沉舟正要往下問,見狀便停了,徐志清早走上前,道:「父親如何來了?」

    老員外唉聲嘆氣,又面帶驚怒之色,道:「我就知道必然是出事了!混帳東西,好端端怎麼竟死了人!」

    徐志清道:「是戲班裡的,我才跟哥哥商議,要不要報官……」

    徐員外喝道:「胡說,這會子鬧出去,我們徐家顏面何存?都是你……請的什麼戲班子!龍蛇混雜……果然生事!」

    徐志清一聲不吭,雲鬟見老頭劈頭便責罵,便說:「這個未必跟戲班子有礙。」

    徐家父子均都看向她,徐沉舟眼神微變,卻又不做聲。

    雲鬟道:「方才徐大公子問是誰第一個發現屍首的,我卻也有個問題----這小海棠活著的時候,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是誰?」

    徐志清莫名,徐沉舟聞言,卻笑了笑:「小鳳凰,你是在說我麼?」

    徐員外跟徐志清聞聽,雙雙震驚:「什麼?」徐志清忙問:「哥哥,你是最後一個見他的人?」

    徐沉舟道:「應該就是我沒錯兒了,我原本跟他說話,被小鳳凰打擾了,他就跑了……想來,是跑到這裡的時候被人攔住了他……大概就是在我走後,他被人殺死了的,不然我也不至於聽不見動靜。」

    徐員外瞪了徐沉舟半晌,卻終於沒做聲,只擰眉想了想:「這件事我們自己壓著是不成的,志清,你親自過去,悄悄地別驚動旁人,只把縣丞、主簿兩位請來,他們是衙門的人……現在做個見證,以後行事也方便些。」

    徐志清忙領命而去。

    徐員外回頭掃一眼那屍首,見是那般雌雄莫辨的打扮,便才沉聲對徐大公子道:「說了多少次,叫你別去招惹這些下九流的東西,如今終於出了事了!」

    徐沉舟卻不以為然,道:「又不是我殺的人。」

    雲鬟卻仍是打量著他,徐沉舟眯起雙眼:「莫非你覺著是我殺的人?」

    雲鬟搖了搖頭,又看現場以及那小海棠的屍身,當望著那屍體之時,隱隱覺著哪裡不對,便yù回想。

    不料徐沉舟見她搖頭,便露出笑意,竟問道:「怎麼,你覺著不是我?為什麼?」

    徐員外猛地咳嗽了聲,徐大公子方挑眉不語了。

    眾人原地等候,片刻,便見徐志清陪著縣丞、主簿兩人而來,兩人見了屍首,都是大驚。

    徐員外老謀深算,便低低同兩人私語幾句,縣丞道:「此刻按下來,倒是使得的。不過方才我看裡頭眾人已經有些聽聞了,還有好些想出來看一看呢。」

    主簿也道:「先前韓捕頭辭去,一時還沒尋到合適之人,偏偏大節里出了這等事,倒是棘手。」

    徐員外忙安撫兩人,又低低地商議對策。

    這邊兒雲鬟見徐沉舟只顧聽,就淡淡道:「大公子,你方才問人的話還沒問完呢,何不繼續?」

    徐沉舟一怔,忽地反應過來,便叫了先前那第一個發現屍首的小廝,道:「是了,你當時可還看見什麼別人了?」

    小廝面露畏縮之意,猶猶豫豫。

    徐沉舟喝道:「人命關天,又當著兩位大人的面兒,你還不快說!」

    那小廝才道:「仿佛、仿佛是……看見花老闆匆匆離開……也或許是小人看錯了。」

    徐沉舟聽了,臉色更是不好。在場眾人臉色也是不佳,徐志清驚怔雙眼,叫道:「說什麼?花老闆,這不能吧!」

    徐員外卻道:「我說什麼來著?可見你請的這班子不好,如今怎麼說!」又瞪雲鬟。

    雲鬟並不言語。

    因聽說了有嫌疑人,偏偏這會兒花解語還在台上,一時倒也不好行事,當下徐員外讓徐志清帶兩個家丁守在戲台樓處,等花解語唱完了,便即刻帶來詢問。

    又因此地不是說話之處,便就近到了假山內一座亭子間等候。

    徐沉舟見老父一直跟縣衙兩位商議,他便看雲鬟,卻見她站在門外,望著院中,神遊物外。

    徐沉舟因走到身旁,便問道:「你在想什麼?老二著急時還記得把你叫來,可見對你十分倚重,難道你果然會看出什麼來?」

    雲鬟默默地也不回答,徐沉舟見她神qíng冷淡,真是前所未遇,正yù再說,雲鬟忽然道:「大公子,你跟小海棠相會,是為何事?」

    徐沉舟聞言,便低笑起來:「你都說相會了,還能是為了何事?自然是……」

    尚未說完,雲鬟淡然道:「原來大公子有斷袖之癖。」

    徐沉舟啞然,笑吟吟看她:「什麼斷袖之癖,看你也似是出身大家兒的,難道你家裡的大人們不好養戲子麼?還是說你們北邊兒不興這個?在我們這卻是常見的。」

    雲鬟並不看他:「是正人君子,自然不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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