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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這真是至恐怖的一幕。雲鬟一聲兒也沒出,只是心底耳畔甚至腦中,卻分明聽見無數尖銳叫聲,就仿佛把魂魄扯住,用力撕開時候那種無助而絕望的慘叫。
趙黼驀地起身,一顆大珠從他掌心滑落,上面竟也沾著血,骨碌碌滾到她的腳邊兒。
雲鬟靈魂出竅般俯身撿起來,便要去看扶季陶然起來,趙黼卻將她一把拉住,不許她靠前兒。
她才有所反應,一邊兒竭力掙扎,一邊兒回頭去看季陶然,淚眼朦朧中,見他動也不動,血泊卻漸大,一毫生機也不復存在,她大叫,喚他的名,試圖讓他醒來,試圖到他身邊兒,卻始終不能夠。
她聽到自己啞聲道:「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殺人兇手!」
趙黼聞聽此言,眼中雖有刀光劍影,卻竟笑起來:「這樣為他心痛麼?他死的倒也不冤……是我殺了又如何?橫豎少了眼中釘ròu中刺,這還不算完呢,下一個是……」
不管她如何抵死掙扎,甚至傷了手臂,他依舊不肯放手。
雲鬟已不敢再往下想,呼吸都急促起來,幾乎無法自控,用盡全力,才令雙手緊握,而不曾揮出去。
與此同時,對面趙黼也正盯著她,望著枇杷的碎影在她面上遮來隱去,忽閃忽閃的樹枝跟變幻的影像,yīn晴jiāo替,似浮生一夢。
----他想不到,季陶然竟會生生地死在他的面前。
他幾乎就要知道真相了,偏在這時侯被掐斷,這真兇竟如此大膽高明,就在他跟前兒動手,他也並未察覺。
心頭本就怒火高炙,無處宣洩,就算生生捏碎珠花扎破手掌痛楚鑽心都不能夠壓制,又聽了雲鬟那些話,頓時越發激怒起來。
不必他吩咐,府內侍衛立即追蹤兇手,江夏王府高手如雲,可是卻並沒找到這人的蹤跡。
一陣穿堂風呼嘯而過,將枇杷花搖了許多下來,落在那烏髮間,仿佛點點金花兒嵌落。
趙黼上前一步,將雲鬟發間的一朵小花摘下,他微微俯身,在雲鬟耳畔低聲說道:「你不該恨我,若不是你想掩飾的那個人,季陶然不會死,你真正該去恨的,是他。」
----那兇手選在那時候、於他跟前兒鋌而走險,分明是不顧一切要殺人滅口。
遠遠看來,白牆之外,枇杷花下,俊美少年郎俯身低頭,在女孩兒耳畔呢喃低語……看著竟是好一副郎qíng妾意、竹馬青梅之態,又哪裡想的到,兩個人所說,竟是生死相關,深仇大恨呢。
第143章
趙黼說罷,雲鬟抬頭,此即眼前的少年,並不似素日明眸皓齒、嬉笑無忌的模樣,眼底透出了她向來熟悉又不由為之驚懼的淺淺yīn鷙。
兩人對視之間,風chuī枇杷葉搖動,一簇簇的淡金色花兒隨之飄落,從兩人之間輕揚灑落,如絲絲碎碎的花雨一般。
近在咫尺,趙黼頭一次這樣毫無掩飾地盯著崔雲鬟,他看清她眼中透出的微慍同很淡卻從不曾消失的柔韌不馴……他曾深為礙眼曾一度想摧毀的。
縱然如此,她仍是固守她心中堅持,並不為所動。
qíng不自禁地抬手,將要撫上面前的臉頰,卻忽地聽身後廳房裡有人道:「世子。」
這聲音很輕,既清且冷,不必回頭就知道來的是誰。
趙黼的手當空輕輕握住,最終負手回頭,若無其事笑道:「小白,你幾時來的?」
白清輝站在後廳門右側,神qíng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無波:「先前來探過季陶然,因落了一樣東西,故回來找一找,世子跟崔姑娘如何也在此?」
趙黼眼波一轉,看一眼雲鬟:「我是才來,她卻是已經探過了的。」又問他:「掉了什麼東西,可找到了?」
清輝道:「是蔣勛的一塊玉,方才已經找到了。」
自白清輝出現,雲鬟始終垂眸不語,聽兩人說到這兒,雲鬟便屈膝行了個禮:「告辭了。」
清輝忽然說道:「崔姑娘稍等,我跟你同路。」
趙黼站在原地,目送兩人並肩而去,眼神幾變,終究還是進門探季陶然去了。
且說雲鬟同白清輝兩人穿廳而過,慢慢地將到聽雨軒前,清輝說道:「向來也不曾去府上看望,崔姑娘一向可還好?」
雲鬟道:「多謝小白公子惦念。我很好。」
清輝道:「只是比先前更清減了好些。」
雲鬟低頭一笑。清輝望著她,忽然說道:「前兩日,父親問過我一句話。」
既然是兩父子的對話,卻不知他為何會特意同自己提起。雲鬟便忖度著問:「不知……是什麼話?」
清輝道:「父親問我,覺著崔姑娘如何。」
雲鬟雙眸微睜,復很快明白過來,臉色略雪了些。
清輝本面無表qíng,此刻,卻看著雲鬟笑了一笑,道:「我素來敬愛崔姑娘為人,本來不該對你說這話,恐你又多勞神。只是倘若你果然不喜世子,也不必為難,這世間變化萬千,不是非要走一條路。」
雲鬟心中本隱隱有雷電閃竄,猛然間聽了清輝這一句話,又見他一笑之中,大有諸事瞭然,溫和堅定之意,那於她心頭驟然盤旋的yīn翳便極快散開了。
兩個人站在聽雨軒前半晌,雲鬟輕聲道:「四爺的關切之意,小白公子的維護之心,我已經知曉了,我何德何能,讓這許多人為我著想,我已再無所求了。」
清輝見她微微一笑,雙眸明澈篤然,他兩人本都是偏清冷的,此刻相視一笑間,秋日的陽光落在頭臉肩上,看著竟透出些許溫暖柔和的氣息。
就在清輝跟雲鬟說話這會兒,趙黼因進內探過了季陶然,見他恢復的甚好,便道:「季呆子,你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六爺的話是極準的,以後你便擎好兒吧。」
季陶然聽他來了,本有些惴惴,可偏抵不過他言笑晏晏之態,又聽說的這樣,心裡防備不由頓時鬆懈了,便說:「六爺還有心來探望我,我自然不敢不好,改日能走動,一定也去世子府里拜望呢。」
趙黼道:「好極了,不過不著急,你且安心養好,等你的傷好了,興許六爺還有件喜事兒請你去吃酒呢。」
季陶然因在家中養傷,外面諸事不知,因此並不明白這話,便問是何喜事。
趙黼道:「此刻說了,怕你高興太過,對你的傷不好,過幾日等定下來,你自然就知道了。」
季陶然便笑呵呵地答應了。
趙黼看著他臉色仍略泛白,不覺想到方才在外頭跟雲鬟所說……低頭思忖道:「季陶然,你覺著崔雲鬟跟誰最好?」
季陶然不知他這話的意思,便疑惑看他。
趙黼道:「我就是好奇,她回京這許多日子了,認識的人也並不少,你覺著,她跟誰的jiāoqíng格外不同?」
季陶然便笑的怡然自得,卻不回答。
趙黼會意,啐道:「傻笑什麼,除了你之外呢?」
季陶然仔細想了會子,便道:「除了我的話,或許是六爺吧。」
這個答案,卻在趙黼意料之外,然而卻叫他略有點喜出望外,因問道:「哦?怎麼這樣說?」
季陶然不yù回答,奈何趙黼一再催問,季陶然終於說道:「六爺時常去騷擾妹妹,上回那大膽把她從我們府裡帶出去,這還不是格外不同麼?」
趙黼有些失望,皺眉看了他半晌,季陶然卻又嘆道:「我聽清輝說了,這次也多虧了六爺及時出城,不然我跟妹妹定然是沒救了。不過也多虧了白叔叔坐鎮,四爺果然不愧是刑部第一人,這樣難尋的蛛絲馬跡都給他找到了。」
趙黼也不答話,季陶然眉飛色舞說道:「以後我也要入刑部。若也跟在四爺手底下行事,也算是莫大榮耀了。」
趙黼聽了,才懶懶說道:「你不會入刑部。」
季陶然道:「什麼?」
趙黼咳嗽了聲道:「刑部接觸的都是大案,聽說你上回去北門橋看現場,都差點兒吐了呢,似這樣怎能行事。」
季陶然咂了咂嘴,想反駁,卻一時想不到要說什麼,只得作罷。
趙黼略坐片刻,起身告辭,季陶然派丫頭盯著他前腳出門,立刻迫不及待派人去請雲鬟。
話說趙黼離開了建威將軍府,便自回世子府去,才回府中,就見小廝上前來道:「世子總算回來了,王妃等了許久了呢。」
趙黼問何事,小廝道:「驃騎將軍府的姑娘來了,正在裡頭跟王妃說話呢。」
趙黼轉身要出府,小廝忙攔住,苦笑道:「方才看見世子遠遠地回來,已經派了人進內稟告王妃了,這樣走了又怎麼好?」
趙黼氣道:「狗入的,偏是嘴快。」
果然裡頭王妃派了人出來請他進內,趙黼嘆了口氣,果然進內宅,來至王妃上房,還未進廳門,就見裡頭有個少女陪在王妃身邊兒坐著,十分嬌麗可人。
趙黼進內行了禮,那少女目光發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趙黼瞥她一眼,她卻並不收斂,仍是瞪大眼睛骨碌碌地。
趙黼忍不住撇撇嘴角,少女便嫣然而笑。
晏王妃在旁看著,也笑道:「黼兒,當著妹妹,別這樣無禮,還不來見過?」
趙黼上前:「張姑娘好?」
張可繁起身還了個禮,便道:「世子哥哥,隔了兩年,終於又見到了。」
趙黼奇道:「兩年前我哪裡見過你了?」
張可繁道:「有一次我大哥請客,世子哥哥也在,我偷偷去看見過。」
晏王妃聽了,不免輕輕咳嗽,趙黼瞧見了,偏笑吟吟對張可繁道:「是麼?你倒是挺大膽的,尋常什麼高門大戶里的姑娘,倒是少見像是可繁妹妹這樣兒的……不拘一格呢?」
晏王妃又低低咳嗽了聲,張可繁望著趙黼:「我因聽聞世子哥哥名字極大,心裡好奇,就偷偷跑去看了,誰耐煩那些破規矩呢,我娘因此說過我多少次,我只不聽。」她喜氣洋洋地笑了起來,仿佛十分得意。
趙黼也越發笑起來,道:「那你可也偷偷地看過別人不曾?」
他本是故意引張可繁說話,偏張可繁竟認真想了會子,道:「其他的就沒別人了,除了有一次,聽說靜王爺帶了一個什麼烏茲國的勇士,我便偷偷也去看了眼,世子哥哥你大概是沒見過的,那勇士生得……」
兩人說了這幾句,晏王妃終於忍不住發聲,便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倒是一見如故似的呢?還不快坐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