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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趙黼道:「知道,何況我已經受了教訓了,母妃不是打過我了麼?」
晏王妃忍不住笑道:「我怎麼打過你了?那板子敲在掌心裡,輕輕地打了三兩下兒,能有多重?你便叫的殺豬一樣,這還不夠,回去竟還特意叫人扶著……說是被打傷了,也虧得你做出來。」
趙黼見她都知道,便只是笑。
晏王妃卻又道:「其實我是明白的,你這樣做,不過是想讓外頭的人知道罷了,畢竟你們兄弟打架,還動了刀劍,縱然聖上偏袒你,咱們到底要做做樣子,別顯得恃寵而驕一樣,我聽丫頭們說,外頭都傳你被打的屁股開花兒呢?」
趙黼撇嘴道:「趙濤知道,只怕高興的要死過去。」
晏王妃笑著點頭:「你讓恆王府這樣沒顏面,做個虛晃,讓人高興高興,不吃虧。」
說了幾句之後,晏王妃因道:「是了,今兒叫你來,實是有件事,明兒我要請兩位姑娘來府里,你明兒也別出門兒,等見一見外客。」
趙黼道:「母妃既然請的是姑娘,我又見的哪門子?」
晏王妃道:「我可不能由得你胡鬧了,再說你年紀也是不小,是時候該想想那終身之事了,我明兒要請的,便是沈家兩位姑娘,你且別跟我支吾,好生看一看,你喜歡哪個。」
趙黼垂頭不言語,晏王妃見他如此,便站起身來,自內室往外而行,趙黼少不得起身跟上,那些丫頭們卻遠遠地在身後跟隨。
漸漸地過了一重院子,前頭便是蓮池,風從水上來,隱約帶些蓮花香氣。
晏王妃看了會子,因道:「你是好孩子,打小兒懂事,縱然放在外頭,受那許多苦楚,也從來不曾低頭抱怨過一句,想這京內的皇子皇孫們,又有哪個似你這樣出色的?」
趙黼驀地聽王妃說出這番話來,神qíng不覺微變。
晏王妃道:「你父王從不肯對你說以前的事兒,你可知,他是為何遠遠地發配似的去了雲州的?」
趙黼只是看著王妃,眸光閃爍。王妃又輕聲道:「可知當初還未立太子之前,聖上最屬意的是何人?」
晏王妃雖未明說,趙黼如何會不知道?果然王妃道:「只是你父王生xing慈和,他不願跟手足相爭,才自請去了封地。如今聖上年事已高,大概是想念兒子孫子了,才不停地把你父王跟你召喚回京,可聖上的心意,給那些人看著,不免刺了他們的眼。」
趙黼復低下頭去,晏王妃長嘆了聲:「我們雖不貪圖什麼,可誰知別人心裡怎麼想?你父王縱然去了雲州,然而那王府里不清不楚的人也不知多少,就不必提隔三岔五在王府門外探頭探腦的那些了,雲州雖僻遠,竟也是處處受制於人……」
晏王妃說到這兒,驀地停住,皺眉又道:「另外,你在鄜州那幾年,雖瞞著天下人,但你不在府內的日子,我每每做夢驚醒,都擔心你出了事,不知多少次是哭醒過來的。」
趙黼低低喚道:「母妃……」
晏王妃凝視著他,眸中透出欣慰之意,抬手在他額角輕輕撫過,道:「得虧上天庇佑,讓你有驚無險的……你自個兒又爭氣,不比那些手軟腳軟不長進的,所以也怨不得聖上多疼你。」
晏王妃說著,挪步沿著水上的九曲迴廊,往那湖心的亭子裡去,邊對身旁趙黼叮囑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所以母妃這次回京,想替你找一門好人家的女孩兒,至少能在這京中立足穩當一些。沈丞相權傾朝野,連太子都要忌憚他三分,若是跟他家結了親,他自然會對你多有助力。」
趙黼半垂著頭,忽地微微一笑。
晏王妃思忖道:「只不過,我心裡喜歡的是舒窈姑娘,可惜她並非沈丞相正統所出,那沈妙英姑娘,雖也是個好的,但卻不似舒窈沉靜內斂,綿密周到,若是舒窈在內相助,對你是大有裨益的。」
晏王妃說完,就看趙黼,卻見他正揚首凝眸地看向別處,恍然未聞。
晏王妃一怔,才要叫他,心頭一動,也轉頭看出去,一看之下,才見蓮湖對面兒的廊下,花木扶疏之後,仿佛有個影子若隱若現。
花木掩映,搖搖曳曳,那人身後是雪白的牆,又靠著絳紅色的柱子,越發顯得耀眼醒目,仙姿曼態,因微微地仰著頭,可見那jīng致蘊秀的眉眼,卻透著一股清絕出塵之意。
晏王妃看了會子,覺著這qíng形既美且好,竟如一副無可挑剔的美人圖一般,叫人的心也醉醉軟軟起來了。
晏王妃不由問道:「那女孩子是誰?」
亭子旁邊兒的侍女聞言,便忙張望,趙黼因聽見了,便笑說:「什么女孩子,那是跟著我的鳳哥兒呢。」
晏王妃聽了一驚,隱隱地有些失望:「是他?」
趙黼打量晏王妃的神qíng,笑道:「可不是麼?母妃如何把他認作女孩子了?想必是忙著給我挑媳婦兒,便把人也錯認了。」
晏王妃聽他打趣起來,才把先前那有些沉鬱的心境掃開了,也笑說:「你既然知道我的這份兒心,可也幫著上心些呢?別讓母親一個人gān著急。」
趙黼點頭,晏王妃便吩咐侍女道:「你去把那孩子叫來。」
侍女行禮而去,趙黼忙問道:「叫她來做什麼?」
晏王妃掃他一眼,道:「你別怕,我自有話問。」
趙黼摸了摸下頜:「我又怕什麼?」
晏王妃哼了聲,仍是回身坐了。
不多時,果然見侍女領了雲鬟過來,晏王妃上次雖見過她,卻並未多想,這回又細看,見果然是清逸動人的很,然而想到竟是個男孩子,剎那間心裡又有些惋惜之意。
此刻雲鬟行了禮,晏王妃便道:「你今兒跟著世子去靜王府,是一直伺候身邊兒麼?」
雲鬟道:「回王妃,並沒有,多數只在外頭守著。」
晏王妃原本要問她靜王是如何說話的,聞言道:「那也罷了,世子近來都做了些什麼?出門去過什麼地方兒?有沒有鬧事,你且仔細同我說。」
雲鬟還未回答,趙黼道:「母妃,是要查我不成?若真心要查,就直接問我罷了。」
晏王妃瞥他一眼:「心虛了?我問你,你未必肯對我說實話,只哄瞞搪塞罷了,比如恆王府那件事。我只問他。」
趙黼只得停口,無奈看向雲鬟,雲鬟卻並無慌張之色,沉靜答道:「世子多數只在府內,晨起練拳習she,晚上挑燈夜讀,也不曾出外鬧事,這段時日只去過靜王府跟恆王府兩處。」
晏王妃見她語氣沉穩,答得淡然自若,挑了挑眉,眼中透出幾分滿意之色,復問:「黼兒晨起習武,我是知道的,如何他晚上果然讀起書來了麼?」
趙黼聞言,不由真箇兒有些「心虛」,晏王妃便追問:「都讀的什麼書?」
雲鬟道:「近來在讀的是《大學》。」
趙黼忍不住咳嗽了聲,晏王妃卻笑起來:「果然?那究竟是讀到哪裡了?你且同我仔細說來。」
雲鬟想了想,答道:「昨兒聽世子念的是『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她淡淡地一一念來,果然如認真背誦的一般,還未說完,晏王妃已經大笑起來:「好了好了,我是信了。」
雲鬟方停口,晏王妃轉頭看向趙黼,眼中含笑:「先前我還擔心你只顧玩樂,原來果然也讀起書來,唉……可見你也不是一絲一毫不放在心上的。」
趙黼只得稱是,垂頭的功夫,便斜睨雲鬟,卻見她面不改色,又似「目中無人」,只垂眸看著地面而已。
晏王妃也看雲鬟,因嘆道:「原本我以為你只是挑個好看的孩子跟著罷了,不想他果然是個伶俐得用的,我倒是放心了,罷了,你們去吧。」
趙黼謝過,忙起身,又看雲鬟,雲鬟也謝了恩,起身後退兩步,方跟著他去了。
且說趙黼離了九曲長橋,回到廊下,見左右無人,便止步回身,忍笑問道:「你如何敢當著母妃的面兒,扯這等大謊?」
雲鬟後退一步,離他遠著些:「我扯什麼謊了?」
趙黼卻又上前一步:「你說什麼我挑燈夜讀……」
雲鬟便轉開頭道:「原本是世子跟靜王爺說的,我不過轉述罷了。」
趙黼大笑:「那《大學》呢?我可是沒耐心讀那勞什子,你不是不知我最煩那之乎者也的,一股酸腐之氣。」
雲鬟冷道:「我著實不知。且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又哪裡酸腐了?世子先前不讀,那從今兒就開始讀罷了,這樣才不負王妃望子成龍之意。」
趙黼本滿心好笑,聽了她末尾一句,卻慢慢地斂了笑意。
是夜,趙黼果然在書房內,便要真的「挑燈夜讀」,燈下看著那本書,翻了兩頁,便有些昏昏yù睡,哈欠連天,喝了一碗茶竟也無用。
誰知抬眼之時,卻見雲鬟坐在對面兒靠牆的椅子上,正也在看書,卻是一臉的恬靜安然。
趙黼看了會兒,只覺著比眼前這本書好看多了,不由道:「你要是這本書就好了。」
雲鬟不解,抬眸看他。
趙黼道:「我就看一輩子也不覺厭倦。」
雲鬟定睛看了他半晌,仍是波瀾不驚道:「一輩子長著呢,這話說的未免太早。豈不聞李太白也說:『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
趙黼笑道:「他是沒見過你罷了,見了你,自然也不這樣說了。」
雲鬟皺眉:「世子安生看書罷了。」
趙黼心頭亂跳,哪裡能安心,便無話找話,竟問道:「對了,你白日跟我說,那雷揚是個孝子,你如何知道?又是如何知道他會反手劍的?」
雲鬟靜了靜,才淡淡道:「先前在侯府,曾聽父親說起來的。」
趙黼「哦」了聲,還待再說,雲鬟道:「不看書那就安歇吧。」
趙黼忙一疊聲道:「看!當然看,說挑燈夜戰……咳,挑燈夜讀,那就讀……」悻悻地翻書,卻仍不住眼地偷看。
誰知正看間,卻見雲鬟冷冷地把書一合,起身徑直出去了。
第1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