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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那邊兒季陶然隨著趙黼先入書房坐了,雲鬟跟清輝還未進來,趙黼便問:「你方才說西城那件,是怎麼樣?」
季陶然道:「是了,我們正是為了此事來的,先前不是說要去看發生什麼嗎,不料竟被三法司的人攔住了,說案發地戒嚴,不許閒雜人等進內,連清輝出面兒都不成呢。」
趙黼心底便想起那夜白樘的話,果然是真。
季陶然道:「我們因不知怎麼樣,越發好奇,此後分別探聽,只聽說是吏部姓楊的主事家裡出事,其他再沒有消息的。」
趙黼道:「那為何來找我?」
季陶然道:「這不是因為世子你身份不同,覺著你可能比我們知道的多些?」
趙黼卻不信:「你不用哄我,我瞧你們今兒一塊來的,這架勢絕不是碰運氣來的。快說實話罷了。」
季陶然見竟瞞不過他,只得答道:「是阿澤去刑部打聽,卻被巽風哥哥訓了一頓,出來的時候聽門上說,那一夜世子夤夜過去刑部找白叔叔,阿澤回來一說,清輝便猜世子是知道內qíng的,故而跟我前來拜會。」
趙黼長長地嘆了聲:「小白啊小白,也忒jīng靈了。」說了一句,忽然對季陶然道:「此事你有沒有在崔雲鬟跟前兒提起?」
說到這個,季陶然才皺眉:「我哪裡有機會說起來?不知怎麼,妹妹竟然被送到家廟去了,我因不解,還去問姨母呢,姨母只說是老太太決定的,前兒我叫小白跟我偷偷去看看妹妹,他竟不肯。」
季陶然說到最後一句,忽地閉嘴,眼珠亂動。
趙黼點頭笑看:「小白不跟你去,是因他聰明見機,你不會是打算自個兒偷偷去吧?」
季陶然不答,只亂看左右,趙黼沉聲道:「你聽好了,不許你去家廟,更不許你把這件事告訴崔雲鬟。」
前一句倒也罷了,只後一句……季陶然疑惑道:「為什麼不能告訴妹妹?」
趙黼道:「你不想害她的話,就守口如瓶,此事咱們私底下議。」
正說到這兒,便聽見外頭輕微的腳步聲,是白清輝道:「不管如何,倘若有所不願,且不必顧忌,只告訴我等就是了。」聲音不高不低,屋內的人只要稍加留心便能聽見。
季陶然自莫名:「清輝說什麼呢?」
趙黼卻很懂這意思,不由點頭而笑:「好個小白,真真兒有心,當著面兒就要拉我的人呢。」
趙黼說罷,就看季陶然道:「你何不去看一看?」
季陶然疑惑起身,走到門口,轉身一瞧,卻見迎面白清輝跟那「小廝」走來,楞眼一看,那「小廝」一身冰藍縐紗袍,面白如玉,眉目若畫,又天然一段清冷氣質,跟白清輝站在一塊兒,竟毫不遜色,且隱隱給人有明珠翡翠之感,簡直相映生輝。
乍一看,季陶然竟沒認出來,只有定神再瞧,才失聲道:「妹妹……」
這會兒趙黼走到身後,「噓」了聲道:「別吵嚷出來。」
此刻清輝跟雲鬟走到跟前兒,還來不及行禮,季陶然早忙抓住她:「你如何在世子府?又怎麼是這身兒打扮……」
上下打量,兀自如在夢中。
趙黼把他拉了一把,季陶然不肯撒手,把雲鬟也拽進書房。雲鬟才道:「表哥只問世子就知道了。」
季陶然驚疑不定,聞言果然看趙黼:「世子?」
趙黼對雲鬟笑道:「六爺有客來了,怎麼也沒人奉茶過來?何其失禮,小鳳子你去瞧瞧。」
這自然是要把她支開,雲鬟看他一眼,轉身走出書房,季陶然追了一步,無奈停在門口。
此刻清輝也走過來,見雲鬟已去了,便問道:「總不會,崔姑娘跟西城那血案有關吧?」
趙黼也已斂了笑,回身緩緩坐了,依稀有些出神。
季陶然聽了清輝這一句,更是受驚匪淺:「這話怎麼說?」因清輝看著趙黼,他便忙上前拉住:「世子?你倒是說話呢?」
趙黼緩緩吁了口氣,道:「你們既然知道了我那夜去刑部,又來找我,都並不是外人……」
季陶然跟清輝對視一眼,趙黼道:「白侍郎的確告訴了我一些內qíng,只是不許我透露給其他任何人,若消息走漏的話,只怕先要害死……」趙黼並未說出來,只涼涼地看著窗外。
季陶然似信非信:「你是說……妹妹……」雖然驚心,卻也因太過驚心,竟不敢出口。
清輝道:「世子放心,在這裡的,都是想崔姑娘好的,你若信得過我們,就把內qíng說給我們,大家彼此參詳,未必不得主意。」
季陶然也急催促:「六爺快說。」
趙黼定了定神,就把白樘跟他描述的qíng形一一同兩人說了,雖然楊主事夫婦遇害的詳細他已經儘量簡略,卻難免提到,又說及兇手留在屍首上的血字,瞬間書房內也似冷颼颼的,窗外蟬唱聲都弱了許多。
季陶然滿心駭然,已經說不出話來。白清輝面色微白,神色卻仍鎮定。
半晌,清輝先道:「這事古怪,鴛鴦殺既然已被處以極刑,監斬的又是我父親,自然再無差錯,那哪裡又跑出一個鴛鴦殺來?」
趙黼道:「這件事更棘手之處在於,只怕楊主事不過是個開端。」
清輝凝眸看他:「若真是按照『鴛鴦殺』的作風,自然不會就此罷手,且從兇手犯案現場看來,顯然是有備而來,留下的字,也似是有意挑釁。」
趙黼點頭:「白侍郎也是如此說。」
季陶然道:「是……向誰挑釁?」
趙黼不答反問:「誰當年擒住的鴛鴦殺?」
季陶然脫口道:「自然是白叔叔!」猛然間又想到那個血字,頓時打了個激靈,「難道……」
清輝皺眉:「是父親將那凶頑擒下的沒錯,可是指引父親找到那凶頑的,卻是……」都是官宦子弟,對這些昔日異聞自然並不陌生。
季陶然驀地站起身來,聽趙黼說了那賊的兇殘手段,又知道那賊是針對雲鬟而來,叫他如何不驚心?一時竟心急火燎,無法安然。
清輝卻看著趙黼:「故而……崔侯府才傳了消息,說崔姑娘去了家廟?實際是世子接來府中保護?此事莫非侯爺也知道?」
季陶然回頭又看趙黼,聽趙黼道:「此事我同侯爺商議過。」
季陶然聽了,稍微鬆了口氣,後退一步,緩緩落座,忽然又問:「既然如此,為何竟不告訴妹妹知道?」
這卻也是白清輝不解的,兩人都看趙黼,卻見他眸色沉黯,半晌才又笑說:「你聽了都發抖呢,你覺著該告訴她麼?這種事兒,咱們私底下解決了就是了,做什麼還要讓她跟著擔驚受怕的?」
季陶然張了張口:「可……」雖覺著這並非最好法子,但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清輝卻問:「我看崔姑娘的模樣,是很不樂意世子如此qiáng行留人的,世子雖是好意,卻不怕擔了凶名麼?」
趙黼笑道:「橫豎我在她心裡,已經是極兇狠霸道的了,也不差這一次。何況若真的悄悄地把這兇徒解決了,我擔了這名兒,也是心甘qíng願。」說到最後一句,竟磨了磨牙,眼中透出幾分狠厲之意。
三人各懷心事,默默想了片刻,清輝道:「也罷,目下只得如此了。」
季陶然深呼一口氣:「我們要幫白叔叔儘早找出這殺人真兇……想到他竟想對妹妹不利,我的心總是懸吊著。」
趙黼道:「她如今在我身邊兒,我倒要看看誰敢來犯。」
季陶然盯了他半晌,忽地喃喃道:「可是妹妹好似不是很喜歡……」
趙黼還未做聲,清輝道:「那兩具屍首如今在刑部,既然鬧得如此轟動,必少不了嚴老先生出馬,我會去拜會老先生,希望從中得知些許線索。」
趙黼點頭,季陶然忙收心,也道:「我回京兆府,找找昔日有關鴛鴦殺的卷宗,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
暫且商議妥當,仍不見雲鬟回來,趙黼先起身走了出去,見一個小廝捧茶上來,便問:「我新收的書童呢?」
那小廝怔了怔,旋即答道:「是跟著世子爺回來的那個小哥兒麼?先前王妃瞧見,正叫著他問話呢。」
趙黼微微吃驚,回頭看季陶然跟清輝,卻見季陶然瞪大雙眼,清輝卻仍是不驚不詫。
趙黼便對兩人笑道:「你們坐會兒,我去瞧瞧究竟。」不等答應,便閃身去了。
身後季陶然走到門口瞅了一眼,回來看清輝道:「你、你覺著世子這般可使得?」
清輝淡淡道:「使得使不得,他都已經做出來了,又能怎樣。」因見季陶然出神,便又道:「世子xing子狠武功且高,為人又機警仔細,留在他身邊實則是最妥當的,既然侯爺都知道了,就不必再想。」
季陶然嘆了口氣:「只是為難了妹妹。」
清輝淡然道:「豈不聞:『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當初在鄜州也都得過,如今是世子府又如何?同崔侯府實則有什麼兩樣?崔姑娘是個最安然通透的,她心裡自有數,你且不必cao心了。」
季陶然見他安安靜靜說了這兩句,聽著竟像是雲鬟口中說出來的話,季陶然端詳著清輝,終究未再言語。
且說趙黼前去找尋雲鬟,如風一般來到內宅,還未到上房,遠遠地便見汀蘭堂方向,里里外外簇擁著許多人。
他忙放緩步子,且不急現身,只繞過來,隔著那菱花形的景窗看過去,窗邊的一棵玉蘭樹枝蔓斜,蔥蘢枝葉掩映搖曳,其中果見晏王妃高坐中堂,兩邊兒侍女雁翅般排開。
晏王妃垂眸,正望著身前一人。
那人跪在地上,小小地熟悉身影,正是雲鬟。
趙黼見qíng形如此,沒來由心頭一緊,腳下微動,卻又停下,只細看晏王妃臉色,卻見神qíng並不見惱喜。
趙黼側耳聽去,只聽王妃道:「原來如此,世子既然單留你在身邊兒伺候,自然是你有比眾人更出色之處。我看你生得也gān淨,倒也合我的意。」
趙黼微微一笑,聽王妃又嘆道:「也怪可憐見兒的,小小年紀,就忘了身世了,也罷,以後你只留在府中,盡心伺候世子,若伺候的好,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