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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頃刻,雲鬟收了包袱,仍把小牛也放了進去,扭身便要走。趙黼見狀,急跳前幾步攔住她:「你去哪兒呢?」

    雲鬟垂著眼皮兒,靜靜道:「我回府去。」

    趙黼道:「不是要把你送到家廟麼?」

    雲鬟道:「我去家廟。」

    趙黼見她神色雖淡,卻隱含惱怒之意,便笑道:「別去那地方,你就自在在這兒住一段時日吧。」

    雲鬟抬眸看他,方冷冷道:「世子這是何意,青天白日的,是擄劫良家女子?」

    趙黼噗地笑道:「我雖有此心,只是你這良家女子不是好相與的,我怕傷著自個兒。」

    雲鬟懶怠同他斗口齒,邁步要從他身側過。

    趙黼張開手,偏攔住她,雲鬟往右側去,可怎能跟他的身手相比?竟像是被束在漁網中的魚兒,這廳門口雖就在跟前兒,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一步了。

    雲鬟再好脾xing,此刻也禁不住大怒了,當下把包袱狠狠往地下一摔:「世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包袱墜地,發出「咚」地一聲,聲音雖小,趙黼卻已聽見了,垂眸看了眼,道:「我是為了你好,不是歹意,你何必發這樣大脾氣呢?」

    雲鬟道:「我自好端端地,用不著誰對我好,世子把好心收一收,我就謝天謝地了。」

    趙黼瞅了她一會子,點頭笑道:「我知道你對我心有成見,是以我做的什麼都是不好的,都會害你,是不是?」

    說罷俯身,竟把地上的包袱撿起來,撣了撣皮兒上的微塵,只是左手托著包袱底兒,暗中輕輕地捏了捏,隔著包袱,在各色衣裳之外,另有一物有些硬硬地。

    趙黼眼底又透出幾分明亮來,抬眸看著雲鬟,笑道:「這小牛犢兒是哪來的?誰送你的?」

    雲鬟聽聞,忙又把包袱扯了回來。

    趙黼挑眉道:「誰還跟你搶不成?我若要,一千個也有。」

    雲鬟被他磨得沒了法子,扭過頭去,低低道:「你到底想如何?我是奉命去家廟的,你做什麼又這樣,你若想害我,何必費這許多心思,直接動手給人一個痛快。」

    趙黼斂了笑,頃刻方慢慢說道:「我說是為了你好,你只是不信,我說什麼也無用,等過了這段時候,你才知道我的心呢。」

    雲鬟哼了聲,道:「我並不想知道世子的心怎麼樣。」

    趙黼眼睛看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卻又長長地吐了出來,點點頭,走開兩步。

    此刻日光滿堂,兩個人都站在太陽光里,夏日的陽光甚是qiáng烈,兩個人的身影皆披著明熾的金色,衣角發端,隱隱有光,竟透著些虛幻之意。

    趙黼道:「家廟那邊兒你不用擔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只安心住在這兒就成。」

    雲鬟已沒了言語,橫豎不管她說一千次一萬句,磨破嘴唇說gān喉嚨,趙黼竟只有一招,就是「不聽」,他竟從不肯聽她所說,只「我行我素」。

    忽地趙黼問道:「你可知這是哪兒?」

    雲鬟仍是不答,趙黼回頭看她,忽地又笑了笑,眸子在光芒里,略透出幾分溫柔之意:「這是世子府呢,你別跟我高聲兒亂鬧了,可知隔了三重院落,就是我母妃的住處了?」

    雲鬟微微一愣:「你把我帶來這兒做什麼?」

    趙黼道:「不帶你來這兒,又把你放哪兒?自然是放在我身邊兒最為安心了。」

    雲鬟大惑不解,趙黼又端詳著她:「你又以為這是哪兒?你以為我要……」

    雲鬟扭開頭去,一個字也不肯說了。她自然是深知趙黼為人的,從來是個百無禁忌的狠角色,前天他夜闖崔侯府,已經是十足驚世駭俗,興許……是因不忿被她那樣對待,故而借著這個機會,把她偷偷地「劫」了過來,竟不知要用什麼法子來對付她----畢竟以此人的手段,作出什麼來也不足為意。

    可是萬想不到,這竟是世子府,他又坦誠王妃就在左近,這……到底是有何意?難道要明目張胆的行兇不成?

    趙黼見她不答,便笑道:「你隨我來,我給你安置了住處。」

    雲鬟如在霧中,到底想不通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趙黼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雲鬟將袖子扯回來,仍是瞪著他。

    趙黼對上這雙清水明眸,雖然知她無qíng,可被如此嗔視,卻又是一個「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qíng卻有qíng」,他心底竟有幾分漣漪漾動,無法按捺。

    趙黼便笑道:「昨兒晚上過去,竟沒好生看清楚,今兒瞧得仔細,這兩年來,阿鬟竟越發出落,如何越來越好看了呢?」

    雲鬟才要斥他,又懶得費口舌。趙黼忽然若有所思:「怪不得先前我母妃設宴,季呆子高興的手舞足蹈的,只可惜,他竟是白高興了一場了。」

    說到這兒,忽然又一探手,把她的包袱復搶了過去:「你若不跟上,我就再打開翻找。」

    雲鬟冷笑,趙黼見這招兒沒有用,便又傾身過來,道:「你若不跟上,我就抱你……進去。」

    這張容顏就在眼前,清晰的太過,幾乎能看見他瞳仁之中倒映著的她的小小影子。

    然而趙黼雖是笑吟吟地,但這句話卻並非說說而已。

    趙黼抱著包袱,得意洋洋地領著雲鬟來到內室,卻見並不是女孩兒的閨房,卻似是男人的住所,屋內並無任何一樣兒閨閣之物。

    雲鬟正莫名,趙黼道:「以後你就住在這兒。」又握著她的手腕,拉到衣櫃跟前兒:「這兒是你的衣裳。」

    衣櫃打開,裡頭竟都是些男子的服飾,雲鬟默默看著,暗中吸了口氣:「我不明白。」

    趙黼道:「還記得上回帶你出去的時候?這幾日你就是我的小書童了。」他說完之後,便把衣裳翻了翻,掣出一件冰藍色縐紗的圓領袍,自作主張道:「先穿這件兒吧。」

    日影高照,街頭上人卻依舊不少。

    趙黼撐著一把傘,邊走邊對雲鬟道:「雖然想把你鎖起來,可又怕你格外記恨我,帶你出來逛逛,你一高興,興許就喜歡了呢?」

    先前在世子府內換了衣裳,趙黼便扯著她往外走,雲鬟心中難免緊張,這畢竟並非等閒之地,趙黼身邊兒又不乏眼明心亮之徒,他的膽子到底多大?何況如今王妃更在府內。

    趙黼瞧出幾分來,便道:「不必怕,只管跟著六爺,誰敢為難你試試。」

    幸而雲鬟是個恬淡不驚的xing子,便輕輕搖了搖頭:「你也太敢胡鬧了,不怕給王妃知道?」

    趙黼笑道:「我身邊兒若是多個丫頭的話,母妃自然會立刻知道,多個小廝又算什麼?」他便帶著雲鬟,大搖大擺地出了世子府,果然無人敢多言。

    因雲鬟不會騎馬,兩人便只乘車而行,行到那熱鬧地方才停了。

    沿街而行,因來往人多,也沒有人格外留意他們兩個,雲鬟心裡提著的那口氣慢慢鬆了下來,才轉頭打量周遭。

    見那路邊兒上,各種客棧,當鋪,小吃棚鋪,酒肆茶樓,成衣店,米鋪gān果,以及日常用物等,無有不全。

    忽地見一個攤子,竟擺著各色的玩物,除了七巧板,孔明鎖等外,亦有捏的泥人兒,銅錢團獅子,布老虎,不倒翁,也有葦編的各色小物,無不惟妙惟肖,十分趣致。

    雲鬟禁不住多看了一會子,趙黼湊過來看了眼,道:「你那小牛犢子,到底是誰給的?是不是季呆子?」

    雲鬟不理,只頻頻看那童子抱魚吊燈籠,見兩個白嫩戴著肚兜兒的娃娃擁著一條金紅色鯉魚,頓時就想起在鄜州時候,跟阿寶狗娃他們在河畔玩耍撈魚的場景,不覺有些恍惚。

    趙黼順著看去,舉手拿了,看了眼道:「粗的很。」雲鬟轉身便走。

    才走了十數步,身後趙黼趕上來,不由分說把一物塞在她懷中,雲鬟舉手捧住,卻見是那童子抱魚燈,不由詫異:「你……」

    正在此刻,就聽有人招呼道:「世子爺!」

    趙黼聽了這聲音,不由笑道:「怎麼又是他?」轉過身去,卻見有一名身著湖藍袍的青年走了過來,向著趙黼拱手行禮。

    雲鬟在旁一看,果然是認得的,正是上回趙黼把她從鳳儀騙出來後,兩人在酒樓上吃酒,見過的王振。

    王振行禮過後,一眼看見雲鬟抱著小燈籠,站在趙黼身側,因時隔兩年多,未免記得不清了,只隱隱覺得有些眼熟。

    趙黼也不說,只問道:「你如何在這兒呢?」

    王振笑道:「跟人約了去暢音閣聽戲呢,世子是去哪兒?」

    趙黼道:「隨便出來走走。」

    王振便眉飛色舞道:「不如一塊兒聽戲去,今兒在唱的正是紅遍半個京城的薛小生。」

    趙黼懶懶道:「我不愛聽那些哼哼嘰嘰的。」

    王振忙道:「我倒是忘了,昨兒世子家裡請客,也已經是請過他的了,必然是不稀罕的。」

    趙黼撇了撇嘴,不想跟他多囉嗦,才要作別,目光一動見,卻見雲鬟有些呆呆地望著王振,仿佛是個吃驚的表qíng,又像是有話要說。

    趙黼低頭問道:「你怎麼了?」

    雲鬟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什麼。」

    王振見他對著「小廝」說話如此溫和,心裡打了個突,又看雲鬟兩眼,這才記起是兩年多前曾見過的那「書童」。

    趙黼見雲鬟抱著那鯉魚燈,隱透出幾分心不在焉,他略一思量,便對王振道:「走的有些累了,跟你去坐著歇會兒也好。」

    王振大喜,忙張羅著相陪引路,又道:「天兒熱,我來打傘吧。」便將趙黼手中傘接了過去,給他擎著。

    趙黼卻把雲鬟一拉,讓她也站在蔭涼底下。

    王振心中嘖嘖稱奇,不知這兩人到底是何關係。

    不一會兒,來至暢音閣,王振早跟人有約,小二領著到了樓上極好的位置,他的那朋友等了半天,忽見竟把晏王世子領了來,自嚇了一跳,忙畢恭畢敬地請坐了正位。

    趙黼不免又把雲鬟拉過來,雲鬟推開他,只站在他身旁。

    王振跟那人簇擁著趙黼,便說幾句閒話,又夸這戲子唱得甚佳等話,趙黼意不在此,只時不時看一眼雲鬟,卻見她正全神貫注地打量底下戲台。

    閒話片刻,並不見戲開場,趙黼便道:「是怎麼了?等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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