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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雲鬟笑笑:「原來是這樣,我只想著……但願他沒事兒。不然的話,一來辜負了白大人的用心,二來,若真有個什麼,白大人豈不是好心辦壞事了麼,只怕他心裡也過意不去……」

    季陶然擰眉想了會子,道:「不相gān,回頭我跟清輝多去看望蔣勛幾次,多勸慰幾句就好了,可知他很聽清輝的話。」

    雲鬟一笑,便點了點頭,季陶然不由嘆道:「妹妹,你可真是個心細如髮,都不認得蔣勛,卻想的這樣透,可見是天xing至善所致。」

    兩人略說了會兒,就見崔新蓉帶了個小丫頭,搖搖擺擺地從門口進來,見季陶然在,便露出驚喜之色,道:「原來表哥在姐姐這兒,先前我見母親那邊兒沒有人,還以為是走了呢。」

    季陶然起身道:「妹妹好。」

    崔新蓉來到兩人跟前兒,便道:「表哥在跟姐姐說什麼?你整日在外頭,必然聽了新鮮話了?快同我也說說呢?」

    丫頭出來,奉了茶給崔新蓉,又給她也搬了個凳子落座。

    季陶然知道她跟雲鬟不同,自然不敢把由儀那邊兒發生的事兒跟她說,就只道:「也沒什麼,只是閒話罷了。」

    崔新蓉道:「難道表哥沒聽說由儀書院裡死了學生的事兒?」

    季陶然咳嗽了聲:「妹妹原來也聽說了?這件事大理寺那邊兒正查著,也不知怎麼樣。」

    崔新蓉眨著雙眼,一臉好奇之色:「近來也不知是怎麼了,鳳儀跟由儀,都是赫赫有名的皇家書院,不料竟先後出了事兒,只盼官府快些查明真相,不然人心惶惶的,連個體統也都沒了。」

    季陶然只答應著就是了,崔新蓉見雲鬟不言語,便道:「姐姐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來打擾了?」

    雲鬟微微一笑:「我聽你們說的怪好玩的,正聽著呢,就顧不上說話了。」

    季陶然本想打聽雲鬟可知道更多有關由儀之事,誰知崔新蓉走來,竟不能再說此事,便只閒話兩句,就起身yù去。

    崔新蓉見狀,便也起身道:「我坐了半晌,也該回去了,正好跟表哥一路。」

    雲鬟心中已經尋思妥當,便對季陶然使了個眼色:「前日表哥說露珠兒扎的花好,她因高興做了個荷包,你正好拿了去。」說著便轉身進了屋裡。

    季陶然心領神會,便對崔新蓉道:「妹妹暫且等我一會兒。」

    崔新蓉本也想跟著進去,聞言只得站在廊下等候。

    季陶然忙進了屋裡,見雲鬟站在門口,他忙上前:「妹妹有什麼吩咐?」

    雲鬟略一遲疑,遂低低道:「我也不知該怎麼說,不過表哥要多留意些那叫韓敏的……」

    這個正是清輝疑心的人,季陶然驚道:「難道他果然是兇手?」

    雲鬟知道以崔新蓉的xing子,再耽擱一會只怕就進來了,便搖頭道:「不是……不過,一時半會兒該無事,然而非常時刻,你也記得,輕易別自個兒一個人亂走才好。其他的,你改日來……我再同你說罷。」

    季陶然見她語帶關切,又主動請他來,一時歡喜雀躍,又問:「果然有荷包麼?」

    雲鬟笑而不語,季陶然吐了吐舌:「那我去了。」

    當下雲鬟便送他出門,崔新蓉走到她身邊兒,低低笑道:「姐姐倒是有些體己話跟表哥說呢,還要避著我。」

    雲鬟不答,只道:「你要去了麼?何不再坐會兒?」

    崔新蓉哪裡肯坐,不過是因知道季陶然來了,故而也過來親近罷了,笑看雲鬟一眼,便跟著季陶然一塊兒去了。

    雲鬟望著他們都走了,臉上的笑才斂了起來,可知方才她對季陶然所說的一句話,於她心中所知而言,不過冰山一角罷了。

    這由儀書院的命案,蓮池浮屍不過是個開頭兒,此案十分詭譎可怖,大理寺只怕難以勝任,偏如今白樘因避嫌不能cha手,阿澤清輝等行事也要儘量留心……如此一來,季陶然孤掌難鳴,因此雲鬟叮囑他等閒不可亂走。

    且雲鬟思來想去,便覺著這案發時間提前,只有一個原因。

    原本所有一切都如前世一樣,並未有什麼變動,唯一改變的,是雲鬟對白清輝的示警,以及阿澤的cha手。

    所以雲鬟猜,癥結只怕就在這一件事上。

    按照季陶然描述說來,若阿澤並未cha手,那宋邰自然便做了惡,事qíng因鬧大了出來,乃至白清輝退出了由儀。

    但如今阿澤傷了宋邰,白清輝又因蔣勛苦苦哀求,故而並不曾揭露此事。

    不管如何想:前生今世不同之處,也只有這點了。

    但是這又是怎麼影響到兇手的?雲鬟卻百思不得其解。

    不提雲鬟苦思,只說季陶然出了崔侯府,因騎馬往回走,一路上想著雲鬟所說種種,心道:「妹妹既然讓我留心韓敏,如何又否認他是兇手?倒要怎麼樣?」又想:「如今清輝被懷疑著,有些不好行事,妹妹不讓我一個亂走,也是關心qíng切。」想到這裡,不由又甜甜一笑。

    正搖頭晃腦之時,忽地目光一動,卻見前方路口上,有幾個人停在那裡,其中有一個人正也笑吟吟地望著他,身上著寶藍色的緞服,烏黑底子嵌白玉的蹀躞帶,背弓帶箭,利落英武,正是趙黼。

    季陶然見了趙黼,不覺眼前一亮,心頭也略有些敞亮,忙打馬奔了過去,便下馬行禮道:「世子殿下,如何在此?」

    趙黼見他如此多禮,就也下馬來,道:「閒著無聊,跟他們打獵去來,你打哪裡來?」

    季陶然道:「才去崔侯府。」

    趙黼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聲,忽然道:「我知道了,你必然是去找阿鬟了。」

    季陶然見他叫的如此親熱,這才想起當日在侯府曾見他跟雲鬟「親昵」之態,季陶然一時惴惴,有心問他跟雲鬟到底有何gān系,又有些不大好出口。

    趙黼見他不言語,就道:「看你也無事,不如隨我回府,六爺今兒打了幾隻新鮮的野jī獐兔,收穫頗豐,你可有口福了。」

    季陶然見他身邊兒那些人,多是些京內的權貴之子,一個個都是習武弄棒、縱橫無忌之輩,此刻正笑嘻嘻地看著,身後一些侍從,馬背上果然馱著好些獵物。

    季陶然知道這些人物都是些厲害之輩,也從來不曾跟這些人有jiāo往,心下自有些為難,耐不住趙黼一直催他,當下便也上馬隨之而去。

    晏王舊居雲州,京內並無宅邸,這次上京,皇帝新撥了一所宅院令他暫住。

    只因剛出正月之時,雲州有王妃書信來催,晏王惦記王妃之故,便回了雲州,趙黼卻留了下來。

    眾少年呼喝過了街頭,回到宅內,他們各自都有侍從跟隨,利落地把獵物們拿進院中,打了井水,拔毛退皮,又生了火架了爐子,竟當場就在院子裡烤起ròu來,頓時之間,煙霧繚繞。

    季陶然哪裡見過此等qíng形,一時目瞪口呆,見侍從們洗的洗,切的切,烤的烤,端盤的端盤,抱酒的抱酒,一個個有條不紊行事,顯然並不是頭一次如此,他越發如痴如醉。

    而趙黼跟那些王孫公子們便坐在石鼓上,早有侍從放了幾罈子好酒在桌上,當下開了泥封,每人一個海碗,便暢快喝了起來。

    季陶然聞到那濃郁酒氣,已經是半醉了,趙黼招呼他過去,qiáng餵他吃了兩口酒,季陶然的臉上就有了暈紅之色,耳畔那些少年們說笑之聲越發大了,季陶然自覺臉上也更熱。

    正好兒ròu已經烤好,整個院子中香氣四溢,趙黼拿了一塊兒ròu,用匕首扎了,就擎著給季陶然道:「你嘗嘗看,比你家裡的好吃呢。」

    季陶然見那塊ròu比自己拳頭還大,哭笑不得,只好接了過來,試著咬了口,除了略有一股烤焦的氣息,倒也不難入口。

    當下眾人便吃喝起來,又不停地說些拳腳之事,因都是年少氣盛之輩,又吃了酒,偶然自有些話不對頭,頓時又吵嚷起來。

    季陶然擎著那塊ròu,聽他們疾言厲色地,眼前發昏,心裡暗驚。

    忽然聽趙黼道:「只顧說什麼?又不是那娘兒們,你們打一架,誰贏了就聽誰的,豈不痛快?」他竟不滅火,尚且火上澆油。

    那兩人大笑,果然便在院子裡過起招來,季陶然因方才又略吃了兩口酒,此刻舌頭都有些僵了,只直著眼睛看,起初還能看見兩個人影在跟前騰躍挪移,漸漸地就只見一團雲霧似的,他呵呵笑了兩聲,身子一晃,向前栽了過去。

    季陶然再醒來之時,只覺得口gān舌燥,頭疼yù裂,眼前竟是黑漆漆一片,竟不知身在何處。

    以手扶額,季陶然呻吟了聲,爬起身來,四處打量,卻見身在一處空曠廳內榻上,眼前門尚敞開著,月光從門口傾瀉進來。

    季陶然起身,仍有些天暈地旋,撐著來至門口,便見院中也是靜悄悄地,只有糙蟲叫聲響亮。

    因夜深,白日那些喧鬧的少年都已經去了,院落內,只有眼前一架藤椅,有人躺在上頭,仿佛正睡著。

    季陶然走到跟前兒,卻見趙黼合眸而眠,多半是因沐浴過了,少年換了一身兒素白縐紗長袍,此刻散著發,敞著懷,微微歪頭沉睡。

    月光映過他的容顏,那原本有些鋒芒外露的眉眼竟顯得格外和寧,甚至有幾許溫潤之意,跟白日那個飛揚不羈又帶著勇武殺氣的趙黼竟判若兩人。

    季陶然又是看呆了,竟站在原地不能動。

    正在此刻,卻見趙黼毫無預兆地睜開雙眸,那眸色如曜石,又如濃墨,卻泛著深沉的微光,似帶著驚怒jiāo加之意,定定地看向季陶然。

    前一刻尚chūn風沉醉似的,被他直直凝視的這會子,卻頓時寒意凜然,季陶然忙道:「我、我……」指手畫腳,卻又不知要說什麼。

    趙黼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目光才變得柔和,因笑道:「你什麼?不過是叫你吃了兩口酒,如何就醉死過去了,還好無礙,不然的話……有人要饒不了我的。」

    季陶然鬆了口氣:「世子……」

    趙黼仍是躺著,只換了個姿勢,手指點了點旁邊的石墩道:「你坐下說話,另外不必叫我世子,你就叫我……你仿佛比我大?」

    兩人雖是同年,但季陶然是三月生日,趙黼卻是九月,當下趙黼便道:「你只叫我小六罷了,或者六爺也使得,至少比什麼勞什子的世子要好些。」

    季陶然不敢做聲,趙黼抬眸看著天際明月,忽然道:「我方才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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