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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雲鬟起初還不知怎麼樣,見他手中空空如也,又如此說,才反應過來,氣得伸手摸索著拔下,便要扔回去。

    趙六慌忙擺手道:「住手住手,休要亂扔,這可花了六爺二兩銀子呢,還是好不容易跟營內校尉借來的。」

    雲鬟聽了這話,便有些扔不下去,又見他不接,她便皺眉放在旁邊桌上,道:「你且拿走,我說了不要便不要。」

    趙六見她果然不曾扔掉,鬆了口氣,竟笑說:「我知道你是個不肯欠人的xing子,等閒自然不會收別人的東西,大不了這樣兒……我給你這簪子,你也給我一樣兒東西,不就兩下抵消了?」

    雲鬟見他竟「厚顏無恥」「匪夷所思」到如此地步,不由失笑:「什麼?」

    趙六又轉頭四看,口中道:「比如……你也給我一樣玉飾就是了,比如玉簪,或者玉佩、玉珏……之類。」說到「玉佩」,便回過頭來看雲鬟道:「你可有麼?」

    雲鬟皺了皺眉,淡聲道:「我縱然有,也不會給你。」

    趙六笑著道:「怎麼這樣死心眼兒呢,只怕你沒有的,若真箇兒有,便拿出來瞧瞧?」

    雲鬟見他纏雜不清,便皺眉道:「六爺,你要胡鬧,也要適可而止。」

    趙六長嘆了聲:「好罷,你竟一毛不拔,這買賣我是虧定了。」

    雲鬟忍不住提高聲音:「說的多委屈似的,六爺把這釵子拿走就是了!」

    趙六卻斬釘截鐵般,昂頭冷哼了聲:「送出去的東西,六爺從來不會再拿回來。」他竟還很是自傲一般。

    雲鬟被氣的沒了法子,暗暗地磨了磨牙,她雖是個冷清淡漠的xing子,但是面對此人,卻有些無從下手之感。

    而思來想去,因想到一事,那眼前的火氣便慢慢地消退,人也又冷靜了下來,只道:「那好罷,隨你。」

    趙六見她答應了,微喜,又不死心地帶笑問:「你果然沒有東西送給我麼?」

    雲鬟瞟他一眼:「果然沒有。」

    趙六皺了皺眉,喃喃道:「那罷了。」

    兩人說到這裡,便聽見外頭笑聲隱隱傳來,竟是崔印回來了,還未進門,便道:「如何我聽聞小六來了呢?」

    雲鬟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麼偏有什麼,這委實不是個好時機。

    趙六卻沖她擠了擠眼,自行起身,這會兒崔印正走進來,一眼看見趙六,便笑著走到跟前兒,趙六拱手行禮,道:「見過侯爺。」卻懶懶散散,算不得十分恭敬。

    崔印卻毫不介意,笑吟吟地落座,上下打量他一眼,見少年俊秀,自有一股飛揚不俗的神采,心底便喜歡。

    此刻雲鬟也行了禮,正露珠兒奉茶上來,崔印因正在外頭吃了酒,便喝了口茶,才問道:「是幾時來的?先前叫你常來,只是沒空兒,今日卻怎么正好呢。」

    趙六道:「監軍近來心血來cháo的,cao練的甚緊,今日才得了半日空閒。」

    崔印嘆道:「難得,難得,你小小年紀,竟能受得了這軍中之苦,將來必然也是國之棟樑。」

    趙六笑而不答,只看雲鬟一眼,雲鬟正低著頭,因聽崔印又贊他,不免抬起頭來。

    正好目光相對,雲鬟便即刻將目光滑開,只望著崔印道:「父親吃了酒,該歇一歇才好。小六爺來了半晌,也該回去了,別耽誤了他的正事。」

    崔印便看趙六,趙六竟道:「原本正要走,既然侯爺回來了,便多說會兒無妨。」

    崔印甚喜,正也趁著酒興,便道:「這幾日我在鄜州各處遊玩,果然風景別有不同,改日也要去你們營中看一看呢。」趙六嘿嘿笑笑,不置可否。

    此刻,忽聽外頭有些吵嚷之聲,三人正不知如何,卻見露珠兒外頭跑了進來,因急急說道:「侯爺,姑娘,事qíng不好了,快出去看看罷。」

    崔印起身,便問何故,露珠兒道:「外頭來了幾個人,拉著曉晴……說是要帶她回家鄉去,打的頭臉上都是血,曉晴只叫救命呢。」

    崔印自不知程曉晴何許人也,雲鬟便簡略同他說了,崔印皺眉道:「原來是這樣,莫要著急,為父出去看看。」又吩咐趙六且先坐著等會兒,他去去就來。

    趙六安坐未動,因見雲鬟有些憂慮之意,便道:「你不須理會,讓崔侯爺去料理就是了,再者說,那賤丫頭死活由她就是了,同你有什麼相gān。」竟是一副輕描淡寫的冷淡口吻,仿佛風chuī糙芥般輕易。

    雲鬟原本還不想露面,聽了這一句,卻有些坐不住了。

    趙六見她起身,便皺了皺眉,卻也隨著站起。

    兩人出了後院,才將到前廳,就見廳門處,崔侯爺的幾個護衛正嚴陣以待,崔侯爺站在中間兒,他們對面站著四個人,其中兩人拉扯著程曉晴站定,兩人在側,正遲疑不前。

    雲鬟略看一眼,果然如露珠兒所說,曉晴衣衫都有些不整,頭髮散亂,臉上也帶著傷,哭得兩眼通紅。

    這會兒崔印喝道:「大膽,是在鬧些什麼?」

    此刻曉晴如見了救命稻糙,便哭叫了聲:「大人救我!」

    押著曉晴的那幾個人中,一個是中年婦人,細看眉眼有些類似程曉晴,另外兩個,一個是青年男子,另一個卻是個上了些年紀的老者。

    因聽說崔印身份,那老者便先上前一步,陪笑道:「請老爺見諒,都是這丫頭不懂事,非要吵嚷著來這兒,不然我們也是不敢來打擾的。」

    那婦人拉著曉晴,也gān笑著點頭,曉晴哭道:「大人,他們是要拉我回去把我賣了……是要殺了我呢!」

    婦人聞言,舉手在她臉上摑了一掌,惡狠狠道:「小蹄子,你敢胡說!」

    崔印皺眉道:「休要動手,到底是怎麼樣?」

    那老者忙道:「這是曉晴的娘,我是程家的族長,因曉晴年紀不小了,家裡給她配了個好人家兒,她只顧在外頭貪玩兒不肯回去,因此家裡才請我陪著,一塊兒把她帶回去嫁人。」

    崔印聽了這話,似乎合qíng合理,曉晴卻不顧一切地哭起來,叫嚷說:「那人家不是好的,是個火坑罷了,不知害了多少女孩子,你們只不過是想把我賣過去,給他折磨死就是了,我在外頭哪裡是貪玩兒?我在胡家做工,每月都有月銀,我一文都不敢亂用,都積攢著送回家去,你們只是不足,還要bī死我……」說著,便泣不成聲,放聲大哭。

    雲鬟在後聽著,咬了咬唇,便想出去,趙六拉住她:「說了不與你相gān。」

    雲鬟抬頭看他,卻見趙六眉間一片冷漠之色,令人心悸。

    因察覺雲鬟留意自己,趙六停了停,便輕輕咳嗽了聲:「這種事原本多著呢,生死有她的命去,何況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她家裡人就算想賣了她又如何?自也由得他們。」

    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頭崔印已經道:「真是胡鬧,若她說的是真,你們又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賣了?還是要賣到火坑裡去,既然是她的親生父母,就該疼惜子女為了她好才是,如何竟這樣打罵nüè待?」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那青年人畢竟莽撞,又見崔印並不是十分qiáng橫霸道的人,他便大膽說道:「她不聽話,才打了的,她若乖乖地,誰又打她?」

    老者忙攔著,又對崔印道:「我們也是一時著急罷了,貴人原本說的對,以後自會好生教導……」

    婦人也有些著急,就跟著說:「這死蹄子說,她有些東西存在這莊子內,叫我們帶她來拿的,拿了我們就走了。」

    崔印不明所以,正要問,卻見曉晴拼命掙開兩人的束縛,跑到他跟前兒,便跪地道:「求老爺救我,我原本是沒了法子才騙他們的……知道大小姐仁慈,必然不肯讓我回去送死,才大膽說謊,求老爺救我!我做牛做馬,也報答您的恩德。」說著便咚咚磕頭。

    崔印見勢不妙,忙叫人扶起她,抬頭時候,已經滿額頭的血。

    崔印本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出身,極少親眼見這種血淋淋的,何況又看這幾個人惡形惡相,更顯出女孩子的悽慘來,他委實忍不得,便喝道:「你們忒過了,竟要bī死她不成?」

    那三人本是勢在必得,不料程曉晴說自己有些銀兩寄存在素閒莊,他們才隨著而來的,如今見是被騙……偏又遇見崔印,心中自然惱怒,卻也不敢十分放刁。

    那婦人便小聲嘀咕道:「爹娘教訓女孩兒,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她的命都是我們給的,難道不興……」

    崔印聽不得這些話,早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那老者見勢不妙,便喝止婦人,因對崔印道:「實在不怪我們不近人qíng,是程家太窮苦了,他們家的老大如今要娶親,家裡就指著曉晴呢……人家的錢都收了,若沒有人嫁過去,又怎麼了局?」

    崔印想了想,又看曉晴一眼,竟道:「這好說,你們賣她是多少錢,本侯給就是了!」

    三人呆住,那青年道:「可是……」

    老者畢竟有些心機,便道:「是、是十兩銀子。」

    崔印一聽,才要答應,不料曉晴哭道:「胡說,明明是五兩銀子賣了我。」

    老者臉色一黑,婦人氣急敗壞,叫道:「你這吃裡扒外的下作娼婦……」撲上來就要打曉晴,曉晴嚇得往崔印身旁一躲,幾個護衛上前來,那婦人方不敢亂來。

    崔印嗤之以鼻,見這幾人在跟前兒著實礙眼,便叫底下人取了銀子過來,道:「拿去,快走!以後不許來囉唣。」

    這三個人雖然不捨得就此撒手,可因懼怕崔印,又且銀子到手,便不再糾纏。

    正此刻,崔印聽身後雲鬟道:「父親,您忘了叫他們寫下字據,說明此事,若無正經憑證,只怕他們以後還有得鬧呢。」

    崔印原本只想速速把這些人打發了,並沒想到這一節,聞言果然又喝止三人,當下叫寫了字據,三個人都畫了押,才放他們去了。

    這幾人去後,程曉晴又跪地,相謝崔印跟雲鬟,崔印見她滿臉血跡,委實可憐之極,便叫丫頭們帶她下去整理。

    這一場鬧罷了,崔印因搖頭嘆道:「天底下竟有這般狠心的父母。」

    雲鬟不吱聲,趙六在旁道:「天底下狠心的人多著呢,似此女般被賣被打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她格外幸運,竟遇到侯爺。」這話卻並不是讚嘆,反而帶一絲淡淡地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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