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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一名捕快道:「是個小妾,現在押在偏房內。」
白樘點點頭,正yù前往查問,忽然聽到耳畔有人脆生生問道:「你為什麼摸他的頭?」
白樘一怔,回頭卻見是白清輝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正問那刑部的驗官。
原來此刻驗官正在以手cha入到死者的發間,手指輕輕在頭頂上摩挲,驗官見問,便疑惑道:「這孩子是……」
白樘咳嗽了聲:「這是犬子。」
那驗官忙抽手道:「失敬……」因見白清輝凝視著自個兒,驗官便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是按照本朝《疑獄錄》上所寫,但凡是男子bào死,需要仔細查驗其頭頂心跟腳底,另還有……」說到最後,便咳嗽了聲,自忖不便說下去。
白清輝卻問:「還有什麼?」
驗官看一眼白樘,面有難色,白樘皺了皺眉,正要叫人領他出去,白清輝忽地說道:「還有太陽麼?」
驗官無法,只得說道:「不是太陽xué,是……」低低地說了一個詞兒。
白清輝聽了,臉上透出些疑惑之色,道:「為何要檢驗發頂心,腳底板,還有糞門三處?」
驗官的心咯噔一聲,然而見他既然已經問了,便索xing道:「這也是嚴大人憑著多年案qíng經驗,筆錄記下來的,有些窮凶極惡之人,會用隱秘法子害人致死,比如在發頂心,腳底板……等處打入鐵釘跟鐵刺或者刀刃之類,這幾個地方因很是私隱,常常仵作會忘了去查驗,便會讓這些人瞞天過海了。」
白清輝這才恍然大悟,驗官也鬆了口氣,正要低頭再看一看,忽聽白清輝道:「那你為何不看看他的太陽xué?」
白樘見他一直說個不停,頻頻打斷驗官行事,早就忍無可忍,便冷聲道:「驗官正做正經事,你為何不快些出去等著?」
白清輝聽了,知道他已然不悅,當下又低下頭去,默默地轉身出了廳門。
白清輝出去之後,仵作把屍身的頭頂跟腳底皆都看過,並無異樣,正yù叫人把屍體帶回刑部再仔細查驗,將搬動之時,忽然靈機一動,喝道:「暫停。」
公差止步,仵作上前,左右看了看張統領的太陽處,卻見那兩處微凹,似乎並沒什麼異樣。
其實原本他也是看過了的,可是此刻……仵作深吸一口氣,搓了搓手,左右手齊出,按在死者兩側xué道處,一寸一寸摸過去,忽然間身形一震!
白樘察覺異狀,便走上前來:「如何?」
仵作道:「有東西了!」他撒開右手,外頭看向左手出,回身自驗箱內取出一把鋒利的銀刀,在死屍右側太陽xué處輕輕一划,然後刀尖一挑。
白樘目光一變,已經看得分明----竟是一道極細的針深深地陷在彼處,竟似直入死者腦中!
這顯然便是致死之因了。
血順著死者的側鬢流了下來,在地上化成小小地一灘,仵作的手隱隱有些發抖,不由抬頭看向白樘,正要說話,目光一變,卻見到廳門處,是白清輝走出來,漆黑的雙眸正也看著此處。
仵作不由道:「小公子為何竟知道……」
誰知還未說完,就見白清輝臉如雪色,雙眼一翻,整個人竟暈跌了過去,幸而一個人極快地閃身過去,才正好兒將他抱住。
時光流轉。
暖暖薰風掀動江夏王府待月苑中的木槿花瓣,白清輝卻聽到那紗窗後帶痛的一聲悶哼,他忙收斂心神,快步衝進裡屋。
眼前所見,令他怔然。
江夏王趙黼跟崔雲鬟對峙似的站著,雲鬟的臉兒極白,雙目冷冷地看著對面。
而趙黼手攏著唇,一直在白清輝進門後,才撤了手。
白清輝猝不及防地便看見他的唇上破了皮,有鮮紅的血流出,沿著唇角,滑到了那形狀極好的下頜上。
白清輝望著那一道血色,眼前陣陣犯暈,天昏地暗,幾乎站不住腳。
直到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喚道:「白少卿……」
白清輝竭力自持,定睛看去,卻見是崔雲鬟衝著自己走了過來,只可惜才走了一步,就被趙黼死死地握著手臂拉住。
白清輝的眼珠有些木訥地轉動,從雲鬟含憂的面上看向趙黼,正好兒卻看到他揮手擦去唇上的血,只可惜並未擦拭gān淨,反而在唇角留下一抹更加醒目的鮮紅。
白清輝只聽得嗡地一聲,忙伸手撐著門扇,耳畔隱隱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響,說的什麼卻有些模糊,可趙黼的一聲格外清晰:「……當著本王的面兒,你就敢如此?」
白清輝竭力深吸幾口氣,勉qiáng轉過身去,眼睛看向外頭,才算定下神來。
卻聽雲鬟道:「白少卿可無礙麼?」
此時此刻,她的聲音卻依舊鎮定,帶著一絲關切的柔和,仿佛並不在意方才趙黼那一聲暗含慍怒的bī問。
白清輝不敢回頭,只竭力動著發僵的舌頭,道:「是。」
雲鬟道:「我叫人來扶少卿出去……」
她還未說完,白清輝便道:「不必!我來,是想當面兒問一問側妃娘娘,季陶然……季陶然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雲鬟沉默不答,白清輝掙扎似的說完,長長地吁了口氣,才又轉過身來,他看著雲鬟問道:「請側妃娘娘跟我說實話,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跟王爺有關。」說到這裡,又掃了趙黼一眼,卻見趙黼臉色肅殺,冷冷地一笑,卻不開口。
室內一時靜默,過了片刻,雲鬟才道:「倘若白少卿問的是……季陶然是不是王爺所殺,那麼……我可以告訴少卿,----並非如此。」
第38章
那一刻,白清輝的神qíng,雲鬟記得再清楚不過。
當時他因見了血,犯了暈血之症,因此臉色比平日越發蒼白,更無一絲血色,只有雙眼冰寒漆黑,仿佛深不見底的淵藪,各色的驚怒恨憎氤氳盤旋其中,難以辨明。
他的手撐著門框,手指亦是冰冷玉色,整個兒就像是jīng致無匹的細瓷薄胎白釉人像,只怕風一chuī便會倒下,然後立刻鏗然碎裂。
雲鬟自然知道白清輝的來意跟所求,只可惜,她註定要讓他失望了。
白清輝聲音微啞,問道:「若非王爺動手,季陶然又是如何而死?」
雲鬟半垂著眼皮,靜靜回答:「此事,王爺已向刑部白尚書jiāo代過了,我亦為旁證,白尚書為人處事,自然是最公正嚴明的,他又絕不會徇私舞弊。----既然此事已經結案,少卿又何必再行糾纏。」
白清輝有些震驚,仿佛料不到雲鬟竟會如此說,他擰眉,艱難說道:「我、不過是想求一個真相。為何案卷竟然封存?連我都不能看一眼……難道真的會有什麼不可告人之qíng?可是我不信,季陶然他……」
雲鬟不等他說完,便道:「各自有命罷了,這便是季陶然的命。何況,若他在天之靈有知,也不會想少卿繼續追查此事,王爺念在少卿是為故友心切,才並不計較,以後也望少卿且不可再如此貿然……」
白清輝雙唇緊閉,凝視著雲鬟的目光,不知是失望居多,還是震驚惱怒居多。
雲鬟無法分辨,她只全心讓自己說出這些……且用一種平淡無波、甚至近乎涼薄的語氣,仿佛說的只是一件極簡單不過的事,而不是……她深為看重的故人xing命!
連她自個兒聽著她口述的聲音,都恍惚有種錯覺,仿佛不是自己在說話,而是什麼別的冷酷無qíng的人。
最終,白清輝轉身離去,那偏有些纖瘦的身影略略踉蹌。
雲鬟揪心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手無意識地握緊,她本想叫丫頭來扶著,卻又無法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是趙黼在耳畔道:「看夠了麼?」
雲鬟略閉上雙眸,無聲地吁了口氣,轉身yù往裡屋去,趙黼卻將她手臂一握:「方才,你為何不把事qíng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他?」
雲鬟不想看他,然而此人卻偏生叫人無法忽視,縱然竭力無視,然他身上的氣息,他的聲音,卻無處不在,如斯qiáng烈。
雲鬟輕笑了聲,並不回答。
趙黼垂眸細看她的神qíng,忽道:「你是不忍?怕他知道了,心裡更不好過?」
雲鬟一顫,趙黼便知道了,冷笑道:「你果真十足體貼他……」
雲鬟深深呼吸,仍用一種冷然無波的語氣道:「王爺若是沒有別的事,且請放手。」
趙黼卻毫不在意,反而笑著向著她又走近一步,兩人本就極靠近了,如此一來,幾乎是貼身而立。
雲鬟咬了咬唇,再也忍不住,她扭身便要走,不妨趙黼輕輕將她手腕擒住,左手在腰間一攬,便將她摟著貼在自個兒身上。
雲鬟低下頭去,雖是該「習以為常」,本以為自己已是麻木,卻……總是qíng何以堪,不管多少次,亦都無法面對。
雲鬟低聲,試圖阻止他:「王爺……」
趙黼看著她帶著幾許無奈的眉眼,同時也聽出這樣輕淡的呼喚裡頭,有著難以掩飾的嘲諷之意,不知為何,一看她是這般,便叫他有些難以自制。
趙黼挑唇道:「本王還是喜歡……先前你求饒時候的模樣……」
果不其然,他眼底所見的雲鬟,雪色的臉頰上極快地多了一絲淡紅,然而她仍是不曾抬頭,只是眉尖極細微地蹙了蹙。
趙黼放開她的手腕,抬手撫上她的臉頰,目光從上往下,在那胭脂紅的櫻唇上徘徊,qíng不自禁地便低頭yù吻落。
不妨雲鬟將他的手掌拂開,同時轉開頭去,便叫趙黼落了空。
趙黼皺了皺眉,望著她垂眉冷淡之態,才想起唇上仍有些絲絲地疼,他盯著眼前之人,眼神也漸漸地變得銳利起來:「怎麼,伺候本王對你來說,是這樣不qíng願?」
自從納了雲鬟入王府,素日裡他在她身上,從來都是予取予求,順xing而為,從不知克制,一旦被拒,便往往數倍索回來。
趙黼是行伍出身,又當盛年,體力絕佳,自然是極難應付的。
起初雲鬟並不知qíng,後來屢次吃虧,再往後同他相處之時,便學乖了些,只竭力隱忍「馴順」。
她肯低眉承歡,趙黼果然便少了許多惡劣之舉,偶然甚至會「憐香惜玉」些,不肯大折騰她,可也不過是偶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