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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雲鬟垂著眼皮,微微搖頭。

    陳叔懷著悲憤,拱手朝上行禮道:「多謝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還請快快將殺人兇犯緝拿歸案,給青玫丫頭報仇。」底下的眾人也都一片鼓譟。

    huáng知縣點頭,當下發下海捕簽子,又命人繪影圖形,四處張貼。

    此案倒是審的極為順利,huáng知縣判定後,趙六方起身道:「大人若沒其他話要問,我便告退了。」

    huáng誠道:「請自便。」

    趙六轉過身,往外而行,此刻雲鬟站在旁側,不由抬眼看他,卻見趙六旁若無人地自出門去了。

    堂上huáng知縣見雲鬟兀自站在地下,便站起身來,似是個想要跟她說話的模樣,不料還未來得及開口,雲鬟已轉過身,竟也跟著走了出去。

    且說趙六出了人群,兩個隨行小兵上前來接著,便引他上轎子,誰知迎面忽地有個青年快步過來,不由分說撲上前,口中厲聲叫道:「殺人兇手!」

    趙六見他來的兇猛,眼睛微微眯起,身形一閃,腳下卻輕輕一勾,用了個「四兩撥千斤」,頓時把對方絆了個筋斗,倒在地上。

    趙六順勢上前,一腳踩在心口上,腳尖微微用力,沉聲道:「別動,不然就廢了你。」

    這挾怒而來的青年自然正是來福,他因青玫之死,傷懷之qíng無法言說,雖被老爹打了一頓關在屋內,但他年青氣盛,哪裡關的住,到底尋機跑了出來。

    又聽路人說那什麼六爺上了縣衙,來福便一路而來,先前還拿了一把鐮刀想要拼命的,只是看趙六走出縣衙,竟是這樣身量未足的一個孩子,來福不yù占人便宜,便丟了鐮刀,赤手空拳沖了上來。

    誰知一照面,便給制服了,此刻被踩中心頭,正是個要害地方,竟然掙扎不得。

    來福憋得滿臉通紅,便死死地怒視著趙六,道:「殺人兇手!我、我就算做了鬼也不肯放過你。」

    趙六聞言,便笑說:「你做人尚且奈何不了我,做鬼莫非便能反了天?敢冒犯你六爺,我如今就送你去……」腳下又添幾分力道,來福吃痛,連喘氣都覺困難,臉越發憋得通紅,但他竟硬氣,一聲兒也不肯求饒。

    趙六本是故意折磨這莽漢,見他如此倔xing,倒也忍不住有些佩服,正在此刻,便聽身後有人道:「請放開他。」

    趙六聽了,便回過頭來,正見雲鬟站在身後不遠處,今日她被林嬤嬤刻意拾掇了一番,正是女孩兒的裝扮了,梳著兩個吉祥髻,發端各簪朵雪白的梔子花,通體素色,連臉兒也是雪色,不染纖塵,清淨靈秀。

    趙六睥睨著她:「你說什麼?」

    雲鬟對上這雙光華同鋒芒jiāo織的眼睛,心頭仍有些窒息,只得移開目光,口中說道:「六爺,煩請放開我來福哥哥。」

    趙六挑了挑眉,道:「來福哥哥?他方才想殺了我呢,我如何能輕易放了他?」

    此刻跟隨趙六的小兵輕聲道:「六爺,你身上的傷要緊……監軍吩咐了的,務必要……」

    趙六道:「囉嗦,誰要你說話來著?」那小兵滿臉苦色,卻果然不敢做聲。

    雲鬟靜靜道:「來福哥哥是因青姐、因青姐之事……故而誤會了六爺,六爺本不是兇手,彼此說清楚就是了,我代他向六爺致歉。」

    趙六看看來福,又看向雲鬟,若有所思想了會兒,才撇嘴道:「致歉不必了,不過,先前我承過你的qíng,六爺不是個忘恩負義之徒……如今,就當還你也罷了。」說著,忽地一笑,便撤了腳。

    來福兀自眼前發黑,渾身脫力,站也站不起身,恰這會兒陳叔等也趕了出來,忙合力將他扶起來。

    雲鬟向著趙六道了個萬福:「多謝六爺。」

    趙六正轉身要上轎,聞言回頭看她,忽道:「不必謝我,你只回答我一個問題便是了。」

    雲鬟不解,卻聽趙六問:「你跟那姓白的……到底有何gān系?」他一抬眸,長睫閃爍,看定雲鬟。

    一瞬間,竟仿佛是趙黼在耳畔問:那人到底是誰……是王振……還是白……

    分明是兩個不同的聲音,卻竟像是要重合似的!

    雲鬟盯著趙六,生生咽了口唾沫,幸而她原本臉色便不好,此刻倒也看不出什麼來。

    這會子圍觀的人漸多,口多眼雜,雲鬟只當無事般,平靜垂眸道:「我並不懂六爺的意思。」

    趙六聞言一笑:「也罷。」竟不再多問,自顧自上轎,揚長而去。

    趙六去後,素閒莊的車也過來,雲鬟同林嬤嬤上車,陳叔扶著來福坐在外頭,一併迴轉。

    一路上,車內林嬤嬤因問:「鳳哥兒,那個什麼六爺,方才問的那句,是何意思?他說的必是白四爺呢?他又怎知四爺來過素閒莊?」

    誰知雲鬟口中發gān,竟不能答,被林嬤嬤連問兩次,才低聲說道:「這『六爺』行事古怪的很,我也不明白是怎麼樣。」

    林嬤嬤不以為意,只自顧自道:「倒也罷了,走這一遭兒也不枉費,橫豎青玫的事兒真相大白了,----可憐那丫頭,原來竟是這樣忠心屈死了的,我先前很不該總是責罵她。」趙六的話,林嬤嬤自是全信了。

    雲鬟聽著林嬤嬤感傷自責,也不言語,此刻滿心底所思所忖,竟全是趙六。

    他也姓「趙」,雖說這並不算什麼,可是在林子裡跟他相見、那時候尚未見到他長相之時,只聞其聲已經心頭不快。

    方才進衙門,看清楚那張臉,更覺驚魂……雖不能說跟趙黼十足相似,可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附骨之疽,令人難受的緊。

    但據云鬟所知,此刻的趙黼,應該是在錦州,於晏王跟王妃跟前兒,逍遙地做他的晏王世子才對……又怎會跑來這鄜州地方,廝混的如此láng狽不羈的模樣?

    然而既然她並不知道白樘曾經來過鄜州之事,若說對於「趙黼」此人也有不知道的種種,自也有可能。

    認真回想「前世」,她自問跟趙黼的緣起----只是在那「大名鼎鼎」的江夏王忽然派人來到崔侯府提親,莫名地要納她為側妃開始。

    而她見趙黼的第一面,也不過是在兩個人那不堪回首的新婚夜罷了……

    雲鬟忙止住那如雲涌而至的回憶,抬手扶額,qiáng令自己回到現實。

    一直到這時她才忽然發現:她對趙黼此人、以及他的過去,竟然知之甚少……

    按理說,她本該是極了解他的才是。

    第27章

    且說先前,趙六乘轎回到了鄜州大營,進門落轎後,他便鑽出來,笑嘆道:「真真兒悶死人,非要我坐這勞什子。」

    隨侍小兵道:「這也是為六爺著想,轎子的顛簸自然輕些,如今有傷在身的,哪裡還能像以前那樣只是騎馬呢。」

    趙六哼了聲,邁步入內,正杜雲鶴正從書房內出來,兩下遇見,杜雲鶴見他臉色如常,知道傷處無礙,因問道:「這一行如何?」

    趙六道:「還能如何,自是按照你們吩咐,說的明明白白,如今那糊塗官兒已經定案了,你們可放心了罷。」

    杜雲鶴瞄他一眼:「不必口口聲聲『你們』。」

    趙六便探過頭來,笑道:「我就知道,既然不是你的主意,你為何要附和那姓白的……定要讓我扯個謊兒出來呢,明明是那丫頭私會qíng郎,偏要說什麼忠義節烈……」

    原來前日趙六將在林子裡的經過說罷之後,又聞聽鄜州縣派人來請過堂……只因趙六傷口才fèng好,一時不宜移動,杜雲鶴便命他暫且將養兩日再說。

    只在趙六將上堂之前,杜雲鶴又叮囑他,不許提青玫私會男人一節,也不必提賈校尉的身份,便只說是謝二的同黨前來報復等話。

    趙六素昔跟著杜雲鶴,很知道他的xingqíng為人,他本是個最冷清漠然的xing子,哪裡會理會別人的死活?因此一聽這話,便知道不是杜雲鶴的所為,當下便試探著問是不是白四爺的主意。

    杜雲鶴雖不曾對他明說,卻也不曾否認,這自然便等於是默認了。

    話未說完,杜雲鶴已經咳嗽了聲,見左右無人,才皺眉正色道:「你且留神,既然已經定案,以後便把此事忘了,免得有口沒遮攔的時候,橫生事端。」

    趙六便挑了挑眉,杜雲鶴又道:「另外還有一件兒,----你對著白四爺,切記不可放肆無禮,須得十分敬重,可記住了?」

    趙六轉過頭來,仔細看杜雲鶴,卻見對方雙眸沉靜無波,語氣平緩卻不容分說,仿佛是在同他說一件天經地義之事。

    趙六不由問道:「這是為何?」

    杜雲鶴卻不再看他,只轉過身去,望著天際雲起,道:「你只需要把這句話記在心裡就是了,不必問為什麼。」

    趙六擰眉,卻終究沒再多言。杜雲鶴又道:「你上堂之時,我同四爺一塊兒搜檢過賈少威的房間,這人十分謹慎,房中竟也妥妥噹噹,看不出什麼異樣來,不過他畢竟並沒想到會在林子裡遇見你……也沒想到他會不再回營,故而到底有些蛛絲馬跡。」

    趙六眼前一亮:「發現了什麼?」

    杜雲鶴道:「一個骨笛,四爺帶走了。」

    趙六有些遺憾:「怎麼不留下來給我看看,就給他帶走了?」

    杜雲鶴微皺著眉,道:「這花啟宗是相爺的心腹大患,給他逃脫了,細算起來,連我也得入罪,這骨笛有些來歷,不似是中原之物……四爺拿走此物,便是在想法兒保全我呢。」

    趙六擰眉想了會子,自言自語般道:「這也罷了,我不懂的是,這白四爺為何好像對素閒莊格外上心……像是維護素閒莊那小丫頭一樣,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淵源?」

    杜雲鶴瞥他一眼:神色有些不快似的,也不答話,只輕哼了聲,拂袖轉身自去了。

    趙六目送他的背影,嘆道:「我又戳了什麼老虎鼻子眼兒了不成?這話難道也冒犯了他了?姓白到底是有什麼了不得……」一句話沒說完,杜雲鶴已經回過身來,兩眼冷冷地瞅著他。

    趙六將剩下的話噎在嗓子眼裡,翻著眼皮望天,倒果然沒再說下去。

    話說這日,雲鬟正跟跟林嬤嬤,露珠兒兩個,在青玫的屋子裡,準備拾掇青玫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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