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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09:05 作者: 青青綠蘿裙
    金母這才鬆了口氣,等著金秋被推出來,可是等了半天,卻只聽見金秋尖銳地喊了一聲:「阿瑄!」

    然後手術室里慌作一團。

    金秋也根本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生完孩子就覺得沒有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扭頭看見白瑄,卻發現他神情恍惚,說什麼「好像在哪裡見過」,然後他整個身體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從前她所熟悉的魂魄形狀的白瑄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顯然又是魂魄離體了。

    金秋顧不得許多,高喊一聲想要把他拉回來,沒想到手一碰到他,就覺得自己穿過了他的手掌,她想要拉住他,但是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還因為用力過猛,不小心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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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瑄只覺得眼前一個恍惚,就突然之間變了地方,他覺得頭還有點暈,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這不妨礙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老婆。

    老婆就在不遠處,白瑄喜滋滋奔過去拉她的手:「老婆你去哪裡……了?」他發現自己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她的胳膊,白瑄驚呆了,把自己從臉到屁屁摸了一遍,悲哀的發現,他又變成鬼了。

    更慘的是,這次老婆看不見他。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白瑄眼巴巴瞅著他老婆,那幽怨的樣子像是要一夜白頭,不過白瑄也是白瑄,他很快就發現了,這個「金秋」,並不是他老婆。

    第一,他老婆沒有那麼瘦弱,第二,他老婆什麼時候穿的古裝啊!

    這不是他老婆,雖然長得一模一樣,白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他好像也和最初的時候一樣,不能離她太遠,他只能蹲在角落裡,愁眉苦臉地打量這個人。

    看起來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吧,但是人很瘦弱,面色蒼白,臉頰上有著兩團不健康的紅暈,而這個少女此時,正在很認真地繪一幅丹青。

    畫著畫著,還會拿帕子捂了嘴咳嗽幾聲,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白瑄看了揪心疼,飄過去想一探究竟,結果就看見那姑娘畫的那一幅畫。

    是一個男人,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漂亮地像是個姑娘家,穿著寬袍大袖,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姑娘咳了一會兒,卻突然笑了:「終於畫完了……給你取個名字吧,叫瑄好了,瑄是美玉,君子當如玉,咳咳。」

    白瑄歪著頭看著她,心裡對她又是親近又是不解的,他就見那姑娘把畫裱好,坐臥不離身,身邊沒有人的時候,她會把畫展開來和他說話:「我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了,爹原本想讓媒人給我說門親事,但是誰都不肯答應,怕我還沒過門就先去了,給人留下克妻的壞名聲,也對,我這個樣子,還能期待什麼呢?」

    外面春暖花開的時候,她坐在屋裡說:「杜麗娘能在夢裡遇見柳夢梅,我倒是不奢望這個,只是希望我睡著的時候,能夢見外面的樣子,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撫摸著畫上的人清俊的容顏淺笑:「你是我創造出來的,也只有你才能懂我的心情,我這些話,都沒有人可以說一說。」

    白瑄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他突然意識到了,這大概就是他一直想知道,但是卻始終想不起來的事情了。

    有一隻麻雀誤入房中,她拿糕點去逗它,卻嚇得那隻麻雀奪窗而逃,她心裡惋惜,把臉頰貼在畫卷上呢喃:「如果以後我能出去,一定會帶著你一起看看這世界上最好的風光。」

    春去秋來,秋雨綿綿,打在不遠處的荷塘里,雨聲清脆,她靜坐在那裡聽雨聲,滴滴答答從黑瓦上落下來,串成水晶簾,這樣富有韻律的雨聲讓她漸漸有了睡意,靠在胳膊上睡著了。

    白瑄就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從畫卷里飄了出來,拈著一件外衣輕輕披在了她的肩頭,他看起來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和他一樣,在那姑娘睡著的時候,羞澀地吻了吻她的額角。

    過了些日子,她仿佛也能夠感覺到這空蕩蕩的屋子裡有了另外一個人,她摩挲著畫卷的時候,突然語出驚人:「我總覺得像是你,阿瑄,但是這也是不可能的,可笑吧。」

    一點都不可笑。白瑄想,你的阿瑄就在你旁邊。

    那個阿瑄像只小貓兒一樣依偎在她身邊,幸福地蹭著她的胳膊。她好像感覺到了,又好像沒有,只是說:「在我心裡,你給我的感覺就應該是這樣的……你是我幻想出來的人,所以你肯定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她的手握成拳頭,按在了自己的心臟處,她想,那是她內心的幻影,是她所有的渴望和寄託,所以哪怕是幻覺,也是好的。

    「總比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她呢喃著,突然微笑起來,「如果不是我的錯覺,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看見你。」

    那一天,秋日午後,她坐在那裡讀書,她的阿瑄和她肩並肩腿並腿坐在榻上,摟著她略顯瘦弱的肩膀,頭靠在她頸窩裡,而她手中握著一卷書,正以緩慢而有力的語調念著:「杜荀鶴《松窗雜記》載:唐代進士趙顏,於畫工處得一軟障,上畫婦人甚麗。畫工謂此畫為神畫,此女名真真,呼其名百日必應,應後以百家彩灰灌之必活。趙顏照畫工的話去作了,女果活而下障,為趙顏生一子。後趙顏疑女為妖,真真即攜子復上軟障而沒,唯畫上多添了一兒。」

    阿瑄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眸暖暖地看著她,只聽她道:「為伊判作夢中人,長向畫圖清夜喚真真……阿瑄,如果我每天念你千百遍,你會不會也可以從畫裡走出來陪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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