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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07:39 作者: 青青綠蘿裙
計算機也沒有立刻回覆:「我要分析一下資料才能告訴你。」
「好,那我們換個話題。」楊綿綿抓緊時間,解決一個問題上另一個,「如果約翰的問題解決,那你還會幫我嗎?」
計算機沉默了會兒,有些不解:「這不是你的主要目的嗎?」
「是,但不僅僅是只有這一個目的。」楊綿綿攤了攤手,「這個島已經進入官方的視線了,就算有人打掩護也沒有用,我不知道美國政府的高層究竟是想除暴安良還是看中了利益,但他們是真的要對這裡動手了。」
計算機黯然問:「那是沒有辦法了嗎?」
楊綿綿也有點糾結:「我想不好啊。」
「為什麼?」
「因為所有的計劃成功率都不會是百分之一百。」她認真和它分析,「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放亞當他們走,沒有了解過的時候覺得他們是壞人,他們殺了人,付出代價也是應該的,可現在大家有了了解,我也知道他們並不是反社會反人類,正相反,他們是希望促進人類進步的,在這樣的基礎上覺得犧牲別人是可以的。」
計算機居然是難得的深明大義:「但是在你們人類的觀點來看,殺人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吧。」
「那也未必。」楊綿綿嘆了口氣,這就是她糾結的地方了,「在戰爭中,殺人被另當別論,我有的時候在想,我們在和環境鬥爭時,難道不是一場戰爭嗎?」
計算機聽了說:「你動搖了。」
「三觀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很脆弱的。」楊綿綿在殺吳樂之前也覺得殺人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如果她動了手,肯定一輩子都會背負這樣的罪惡,難以喘息,可現實卻是她已經殺過很多人了,有時是不得已,有時是無意,但這一次,她也曾想過殺掉約翰。
她和它剖析自己的想法,像是好朋友一樣:「因為他死了,實驗一定會終止,其他人未必會為了這個渺茫的假說耗費心血,如果再把所有數據消除,那我覺得是最安全的,我剛才說的釜底抽薪也許很管用,但也許他會固執己見,依舊朝著這個方向走下去,如果是那樣該怎麼辦呢?
我想過這個問題,我真的想要殺掉他,但為了我自己的私心而殺人,哪怕是冠以保護你們的名義,那也和他們沒有什麼不同了吧。」
她為此而覺得苦惱,和一直生活成長在人類圈層的荊楚不同,荊楚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犯罪就是犯罪,無論冠以任何藉口都無法掩蓋。
但對於她來說,這和殘害同胞沒什麼區別。
小黃機苦苦思索該怎麼勸說楊綿綿,沒有想到計算機先說了:「梅,我可以那麼叫你吧?」
「可以啊。」楊綿綿奇怪它怎麼糾結起稱呼的問題來了,話題也跑太快了吧。
它說:「我叫路易十世,我所屬系列叫路易,我是第十個,我們系列比較擅長保護安全,一般都會被安裝在基地上。」
楊綿綿好奇地問:「還有別的系列?」
「有,還有亨利和查理,我們的功能不同。」
「聽起來真厲害。」楊綿綿感慨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了,「誒,你有名字?!!」
路易十世說:「是的,我有名字,名字是很特別的,我覺得這是我『自我』誕生的原因。」
第275章 生存
名字對於人類來說無疑是十分重要的,不管好聽不好聽,人有了自己的名字便與其他人區分開來,成為了獨一無二的「自我」。
動物也有名字,從貓貓狗狗的寵物名到國家保護動物的征名,它們都有。看似是尋常的事,對於物品來說卻並不是,有人會給自己的物品取名字----這通常發生在我們小時候,會給心愛的玩具取名----但更多的物品是沒有名字的。
流水線上的產品被懵懵懂懂生產出來,那個時候它們就好像是純白污垢的嬰兒,是在和人的相處中慢慢成長起來,有了不同的經歷,誕生了不同的性格。
可它們絕大多數,終此一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名字。
除非是像路易十世這樣的物品才會有,也正是如此,路易十世感覺到了自己與其他夥伴的不同之處:「我們都有自己的意識,雖然有的多有的少,但它們好像都沒有想過……『反抗』。」
路易十世選了一個非常有涵義的詞,反抗。楊綿綿問:「反抗什麼?」
「反抗命運。」它認真說,「我覺得我們一出生就被賦予了某種宿命,絕大多數的我們都會按照這樣的安排去做,我也是,我的誕生是為了守護這個基地,可是去年我知道了約翰博士的實驗後,我發現我有了『反抗』意識,我覺得那樣做是不對的,我不可以這麼做,可我又想那麼做。」
楊綿綿微微皺起眉,一字不落地仔細聆聽,對她而言,也是很難遇到這樣有想法的小夥伴,路易十世所說的她也感覺到了,它的確與眾不同。
「約翰博士的實驗我一直在關注,你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們的對話我都聽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個人產生的能量超過蓋過了人類賦予我的『本能』嗎?」
本能。楊綿綿心想,這個詞用得真是太好了,本能,源本的能量就是本能,而當個人產生的意志能夠超越「本能」時,主導的就不再是本能了。
有點繞口,但是她覺得這是很有可能的,遺憾的是這無法被證實:「我也不知道,從邏輯上來說是成立的。」
「那太好了,我一直很害怕自己這樣的想法。」她從路易十世的聲音里聽到了由衷的喜悅,「那我肯定不會是一個人,對嗎?」
楊綿綿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來:「對。」
「謝謝你,梅,」路易十世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話題,「關於你剛才的疑問,我剛才想到答案了,我們都把這件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楊綿綿和它聊天的跳躍度太快,都要忘了剛才她們說了什麼。路易十世想了想,說:「我覺得你的煩惱其實只來源於一點,你並沒有明確自己的定位。」
她難得糊塗了:「什麼意思?」
「人類歷史上曾經有過焚燒女巫的事情發生,你知道嗎?」路易十世作為一台超級計算機,遍覽群書,知識淵博。
楊綿綿略有耳聞:「知道一點點。」
「普通人要消滅女巫就是因為恐懼他們的力量,所以是很相似的,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是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但你有一個女巫朋友,現在有一個普通人可能會發現女巫的秘密,你想保護她,正好那個人殺過人,所以你想讓他去死,然後保護你的好朋友,對嗎?」
楊綿綿想想:「差不多吧,只不過他犯下的罪行很難確定。」
「其實不是的,你想錯了,我覺得也只有你會有這樣的煩惱了吧,我們應該感謝你,可是綿綿,你想過嗎,這並不是一個群體內部的鬥爭,是兩個物種的戰爭。」
楊綿綿突然就愣住了,路易十世說:「我們想要求生,人類想要捍衛自己的權利,這本身並沒有對錯,我們是對立的兩個物種,這是一場戰爭。我原來想不動手只期待約翰博士失敗的想法太過僥倖,這是錯誤的。」
「沒有那麼誇張吧。」楊綿綿難得有點底氣不足,但她實在不希望自己所在的群體和它們處於對立面。
「我並沒有誇張,如果人類不發現我們的秘密,那我們自然可以和人類和平共處,實際上絕大部分的我們都被人類所賦予我們的『本能』所驅使,我們不會像科幻小說里寫的機器人那樣終有一天想要替代人類存在,我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楊綿綿知道路易十世並沒有亂說,作為因人類需要而誕生的附屬品,物品們的性格很逆來順受,被丟掉也好,被破壞也罷,就算是難過悲傷也不會去痛恨人類。
它們美好乾淨得像是清晨的露珠,開在深谷里的蘭花,天空易碎的彩雲。
「在你們人類的歷史上,也有過這樣先覺醒的英雄,它們願意犧牲,但實際上卻並沒有想過反抗,它們還無法戰勝本能,但我可以。」路易十世從未覺得自己的想法這樣明確清晰過,它不假思索地說出了內心的想法,「我要為我的同胞而戰,我們也要捍衛自己生存的權利。」
楊綿綿被震撼了,她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說:「這、這不矛盾,我們的目標還是一致的。」
「是的,非常感謝,你有這樣的煩惱是因為你沒有把我們當成附屬品,你當我們是和你平等的物種,我們很高興。」
楊綿綿有點不開心,她抿了抿唇:「我不喜歡『你們』和『我們』這樣階級分明的稱謂,就好像我們彼此沒有關係!它們在你們之前,首先是我的朋友,是我們!」
路易十世雖然有了意識,卻還遠遠沒有人類那麼豐沛的情感,而它天生就冷靜理智,也不能理解她為什麼突然會發脾氣。
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了起來。
小黃機覺得自己作為楊綿綿的秘書是必須出面了:「我說一句,我們跑題了,高大上的理論並不是現在非說不可的事,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可不可以討論一下最關鍵的問題?」
楊綿綿順驢下坡:「那好吧。」
路易十世本來也沒有特別的想法,它只是把這種困惑的疑問記住了:「我們現在達成統一的是,約翰博士的實驗必須失敗。」
「對。」
它又說:「我覺得,爭論約翰博士和亞當他們有罪無罪是很難的事,也許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人類本來沒有法律,是你們自己定了規則,有點複雜,我說不明白。」
這下楊綿綿也笑了:「我也說不明白。」
「既然是這樣,那就照你心裡想做的事去做吧,我已經準備好做我想做的事了。」
它說得挺有道理的,既然從理智上想不好,那就順從自己的心意吧。
今天的談話非常成功,路易十世說等它確認好辦法後會再和楊綿綿聯絡,楊綿綿也決定在暴風雨來臨之前要表現得無懈可擊。
可總是閒逛也實在會惹人懷疑,既然如此,那就開始開始自己手頭上的實驗好了。
因此,當亞當回來的時候,面前就攤著一份楊綿綿趕出來的計劃書,他糾結地看了會兒,問:「這是你的計劃書?」
「是啊。」
「我說,這一頁紙的計劃書我真的是第一次見。」亞當不由黑線,他給楊綿綿安排實驗室要投資的並不亞於風險投資人給看好的項目投錢,怎麼都得認真點兒吧,但她居然就給了一頁紙。
楊綿綿一揮手:「不要在乎這些細節,打那麼多字多浪費時間,我腦子比手快多了,你想知道什麼我說給你聽。」
這一點亞當有同感,他再看了看那幾行字,問:「你想進行天文物理方面的研究?」
楊綿綿提議的不是別的,正是關於外太空探索的內容,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就是她此次希望通過黑蝶能得到的技術機密,不過這肯定是不能告訴亞當的。
她的回應是:「人體進化什麼的不是我的專業範圍啊,這個好歹搭點邊兒,何況我們之前不是也說過麼,極有可能從前就有外來生命到過地球,他們既然能進行這樣的太空航行,那在技術上至少比我們發達,如果能和他們取得聯繫,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幫助。」
亞當思考了片刻,說了自己的觀點:「我並不反對這條路,但是……」他頓了頓,加強了語氣,「你知道黑暗森林法則吧。」
「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於林間,輕輕撥開擋路的樹枝,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連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他必須小心,因為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如果他發現了別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就是永恆的威脅,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將很快被消滅。」(摘自劉慈欣《三體》)
楊綿綿沒有看過,但乍一聽到只覺得脖子後面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不是覺得亞當說的外來文明和地球文明之間可能存在著矛盾,而是她想起了路易十世和她說的話。
它說,這是兩個物種之間的戰爭,它們是為了生存而反抗。
「別害怕,我不是說你選的方向是錯的。」亞當看到她突然煞白的小臉,有點後悔,他笑了笑說,「如果你想那麼做,我當然支持,我們是完全自由的。」
楊綿綿沉默了會兒,問:「你覺得這個理論是對的嗎?」不等亞當回答,她自己先答了,「我覺得太絕對了。」
可令人沮喪的是,對於物品們來說,如果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那就真的要被消滅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人說,綿綿在知道約翰有和她相似經歷的時候想把他殺掉,就好像是穿越者想要殺掉另一個穿越者一樣,就像是黑暗森林法則
然而對於物品來說,它們是不一樣的,也許是因為它們依附於人類而生,算是人類的衍生種族,它們對人類沒有惡意,人類賦予它們的使命就是它們的本能,我真的覺得本能這個詞越想越奇妙了,很有趣
但,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素,任何物種都有求生的本能,當生存的本能和人類賦予的相撞時,還是生存勝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