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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5:50 作者: 榆遲
他對現狀一無所知,卻也正是這種心中沒底的空落讓他心悸。
胸腔中心臟來回起伏, 心臟旁邊的位置被子彈射穿一個洞,那傷口該是疼得撕心裂肺, 可他卻毫無感覺。
心慌, 只有一陣陣的心慌。
伸手按下呼叫鈴, 聞識川微微閉了閉眼,卻又很快睜開。
他從來沒有體會到這麼強烈的不安。
這感覺將他一點點吞噬,心底懸著一道未明的鐘,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名等待審判的犯人。
門很快被推開。
一名護士緩緩走進來,剛想伸手關上門,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屋內。
「你就讓我進去看看, 我真不會礙事的……」
是周從。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語氣已經類似於懇求。
「是在不好意思這位警官,裡面的患者需要靜養, 還請你理解一下我們的工作……」
「讓他進來吧。」
聞識川掀開眼皮, 聲音緩慢而沙啞。
護士站在門口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抿了抿嘴, 妥協了。
「不過要先等醫生過來做完檢查才行……」
周從點頭,立刻答應:「那我先在門外等著。」
做檢查的空檔, 聞識川問了關於陳芷的問題, 得到的回答一律都是不清楚。
不安便愈演愈烈。
檢查結束, 醫護人員離開。
不過多時, 周從推門,就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來。
「聞隊。」
周從的步伐停在病床旁邊,他個子很高,此刻肩膀也挺直,嚴肅地像是站崗的兵。
但悲愴還是從他身上溢出來。
聞識川知道發生了什麼,從他趕到鋼廠時看到那一地屍體後,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是危險的職業,警察會為了守護自己內心想守護的東西獻出生命,可能會死在某次行動,某場意外中,生命被畫上句號的那一刻,用時間書寫的一切都變得偉大。
聞識川:「江年死得很壯烈。」
周從忽然埋下頭,筆直的肩膀轟然倒塌。
他從來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此刻卻又再一次忍不住眼眶泛淚。
聞識川內心足夠憤怒且沉重,可全部被不安蓋住了:「陳芷……」
「陳顧問還在搶救室。」周從連忙說,「醫生說情況……不怎麼樂觀。」
屋內依然沒開燈。
昏暗光線中,周從看到聞識川閉了閉眼,頭很輕地往右側了側。
這是感到無力的表現。
「聞隊,其實……」周從不忍說,可案子的特殊性又讓他不得不說,「祁雲,他還活著。」
聞識川沒太大反應。
周從咬牙切齒地補充:「爆炸的時候,他拿著屋內警方的屍體做抵擋,自己爬了出來……江年,還有幾名特警,都還沒找到全屍。」
聞識川的聲音干啞冰冷:「……人呢?」
周從壓著聲音的顫抖,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平緩一些,卻沒成功。
「在隔離病房,急性創傷,已經是植物人狀態了。」
「嗯。」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下場,聞識川心底卻好受一些。
祁雲活著,他就有醒來的一天,他就會去活著去承擔責任,接受他作惡的代價,相對他做的事,他不該這麼痛快地去死,死才是便宜他了。
周從把該說的交代完,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來打攪,轉身準備離開。
其實他想問聞識川的問題遠比想告訴聞識川的話要多,可是臨到走出病房,那些問題也一個都沒問出來。
支隊一團糟,案子也發展到了誰都不願意面對的階段。
他應該給聞識川減輕負擔,而不是徒添煩惱。
這麼想著,他步伐更快。
想立刻回市局將自己投身於忙碌之中,這樣悲傷或許會被減弱一些。
*
陳芷是當天半夜被送進病房的。
再周從口中聽到情況不樂觀之後,聞識川動用了不少人脈,各種昂貴的特效藥和儀器全用上,這才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聞識川從醒來開始一直睜著眼等著。
看到人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被推進來的時候,他懸著的那顆心才緩緩放下。
陳芷在四天後醒來。
病房裡很安靜,聞識川恢復的不錯,三天後已經可以下床。
自可以簡單活動後,他一直坐在她身邊。
握著他冰涼的手,看著她呼吸面罩上層層的白氣,數著旁邊儀器上她平穩的心率,不知道就這麼魂不守舍地等了多久。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陽光很好。
窗簾被護士拉開半面,透出醫院外小公園的一角。
秋意已經非常濃烈,枯黃的樹葉散落一地,整座城市籠罩在濃郁的等待中。
陳芷睜開眼睛,意識還沒有從當時爆炸的案子中抽離。
「聞識川……」
她喃喃地喊,聲音啞得不像樣子。
聞識川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我在。」
陳芷咳了一聲,聞識川遞給她吸管,她很緩慢地喝了半口溫水。
聲音才清晰一些:「你中彈了嗎,有沒有事……」
她對當時發生的記憶太模糊,模糊到在夢裡重複閃回時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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