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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5:50 作者: 榆遲
    聽到這裡,陳芷才忽然明白為什麼才見到這個女人,她就要反覆提及郭越高考失利的事。

    女人被戳到痛點,聲音變得愈發猖狂。

    「胡家後來又說讓他們復讀,明年爭取讓自家孩子上個一本,也把我孩子轉到城裡那好高中去……我勸過郭越,他死活不聽我的話,最後直接不打一聲招呼走了,你說這……」

    兩人沉默,在女人的話說完之後,這個半裝修的破舊客廳里,陷入古怪的沉默。

    女人說郭越固執,原來只是嫌棄他不按照自己的想法選擇。

    說她家對他有著濃厚的恩情,所以用那所謂「報答」,一次次將他綁架。

    他無法忍受,不再依靠所謂正義,也不再相信所謂公平。

    ……最終,依靠自己內心的判斷,漸漸走向犯罪這條路。

    沒有無動機的犯罪,作惡的人該受到懲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辦法辯駁。

    可是總有一些犯罪,他們最初也只是萌芽於一種對正義的期待,可這萌芽隨著時間漸漸掩埋在黑暗中,漸漸演變成了罪惡的種子。

    因為沒能找到正確的方法,屈從於家庭,社會道德,無關緊要的人嘴裡的流言蜚語……

    什麼都好,這些東西將他們壓的喘不過氣。

    而他們選擇反抗的方式,最終漸漸偏離了軌道,走上了自焚的道路。

    等到塵埃落定,別人挖掘到那顆種子的時候,就只剩下無盡的悲哀。

    *

    天色漸晚,庫里南緩緩行駛在鄉間小路,車窗外是暗下來的天,和寂寥的景。

    陳芷坐在副駕駛,側過頭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車廂內,電話提醒響了起來。

    聞識川單手打著方向盤,點擊接聽,電話那邊江年經過免提擴大的聲音在車廂環繞。

    「聞隊,世達藥業的案子我們查的差不多了。」

    世達藥業的車間經理,是郭越做的第一案,陳芷偏過頭,調整了坐姿,專心聽著。

    聞識川沉聲問:「怎麼回事?」

    「高考結束之後,郭越想再去世達藥業的車間打工,認識了當時位在車間經理吳震。吳震給他安排了分揀工人的職位,幹了兩個月過後,他向吳震遞交辭呈,以合約未到期的理由被拒。」

    「被拒的理由?」

    「經過我們調查,被害人吳震的辦公室里藏著一部隱蔽的手機,恢復數據之後找到了他跟郭越的聊天記錄,證明兩人曾發生過不正當關係。」

    不正當關係五個字一出,陳芷的瞳孔也跟著迅速緊縮,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郭越喜歡男人?」

    江年也在電話那端聽到了陳芷的聲音,他禮貌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又繼續回答著她的問題:「在我們之前的調查里,並沒有發現郭越的性取向是同性,但是我們並不排除這個可能。」

    「那兩人之間的不正當關係是?」

    「是這樣的陳小姐。」顧及著陳芷,江年的語氣有些遲疑,「嗯……在吳震手機的聊天記錄里,其實發現了不止一個像郭越這樣跟他有關係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跟郭越年紀相仿的青年……」

    「吳震是有妻室的,而且他跟那些青年維持關係的方式也大都是用強迫和威脅……這個在我們調查過程中已經有不少人反映了。」

    陳芷覺得十分荒唐:「那之前排查的時候,就沒有人反應?」

    江年語氣弱了些:「大部分曾經受到侵犯的人,都很稱讚郭越的做法,他們之間互相說好要幫忙抹去他的嫌疑。當得知郭越已經離世的時候,才有人將之前的事情告訴了我們。」

    在陳芷震驚之餘,聞識川冷聲打斷了江年的話:「知道了,我們等會回市局。周從在工地那邊查的怎麼樣?」

    江年語氣一頓,連忙轉了話鋒:「回聞隊,他暫時還沒有跟我聯繫。」

    「嗯,那先掛了。」

    電話掛斷,車內又恢復了寂靜。

    車窗外厚重的雲霧遮擋住了傍晚的光線,他伸手開了車燈,眼前的小路才漸漸清晰起來。

    陳芷手裡握著安全帶,緊抿著唇,目光又移回窗外飛逝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聞識川掃了她一眼,聲音很輕:「沒事吧?」

    陳芷搖搖頭,半晌才緩緩道:「只是沒想到……郭越他經歷了這麼……」

    聞識川沒接下她的話茬,只淡淡說:「不舒服就閉上眼休息一會。」

    「我不困。」陳芷側過頭,目光落在他身上,「倒是你,快兩天沒合眼了,還好嗎?」

    「我沒事。」

    「我其實有點不懂,聞識川。」

    「不懂什麼?」

    「我也說不清……」陳芷伸出手,按了按太陽穴,「就是,這幾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各種線索都給我一種感覺,好像郭越才是那個做了正確事情的人,而我們……就跟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一樣。」

    「那些像是郭越那樣的有過悲慘遭遇的人,明明有很多種正確的方式求救。可是為什麼還是走上了這一條路,難道法律、警察、社會正義……對他們而言,都是狗屁嗎?」

    「不是。」

    聞識川沉聲答,語氣很淡:「有些人不相信法律,是因為覺得法律離他們太遠,每個人心裡都有公平正義的一桿秤,所謂犯罪,也只不過是因為那桿秤偏向了他們認為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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