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那頹喪的臉上本不該出現如此古怪又飽含深意的眼神。

    雖然僅僅只有一瞬，他便垂下了眼帘。

    可也就是那一瞬，讓她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一種類似被窺探的感覺從心底漫出來，如同一根永遠都在生長的藤蔓，逐漸將她的理性侵蝕。

    聞識川將車停在路邊一處，伸出手從她手裡接過手機。

    看向屏幕的一瞬，他也是一愣。

    陳芷聲音小了些：「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沒來得及回答。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來自周從。

    停頓幾秒之後，他按下接聽鍵。

    免提將周從有些失真的聲音放大，縈繞在小小的車廂內，像是末日來臨的序曲。

    「聞隊……我們的人過去之後，發現郭越死在了房間裡。」

    *

    痕檢員的閃光燈此起彼伏，現場偵查組正忙著收集指紋等現場物證，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腐敗的臭味。

    陳芷站在房間門口，得了聞識川命令，在這裡乖乖站著，順便通風。

    聞識川穿著鞋套，繞過周圍工作的同事，兩三步走到屍體旁邊，瞧了一眼。

    衝著旁邊的法醫祝明志問了一句：「現場勘驗什麼結果？」

    祝明志清了清嗓子，聲音在口罩的阻擋下有些發悶。

    「死者腹部膨脹，屍斑呈鮮紅色，屍斑已經完全固定，屍僵逐漸開始緩解，角膜完全混蝕，瞳孔不可見。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三十小時至四十八小時之間，具體情況還要回去做屍檢。」

    聞識川一邊聽，一邊垂下眼看著眼前的屍體。

    忽然，他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按了按屍體表面的屍斑，如有所思：「老祝，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嗎？」

    祝明志附和道：「看屍斑的顏色的確很像是氰化物，但偵查組的人沒在現場發現有氰化物殘留，還是要回市局做個屍檢……」

    聞識川看了兩眼，起身，衝著滿屋子的人輕聲喊了一句：「江年。」

    江年戴著手套正在調查廚房，聞聲連忙跑到他面前：「聞隊！」

    聞識川離開屍體周圍，一邊走一邊脫手裡的手套；「現場重點勘查塊狀物，粉狀物，不明液體，還有……試驗設備。」

    「是。」江年在心裡默默記下，又問，「是有什麼推斷嗎？」

    聞識川點點頭：「懷疑是氰化物中毒。你們勘查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

    趁著聞識川跟江年說話空隙，陳芷側過身往屋裡走了兩步，站在入口的玄關打量著這個房間。

    這是一間很小的一室一廳，裝修簡陋，家具破舊。

    四處可見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擁擠堆放在一起，卻不顯雜亂，反而每一處都收拾的整潔有序，井井有條。

    甚至在一些物品的擺放上顯得過於死板。

    這個人的生活環境跟他本人，給了她一種很相似的感覺。

    是一種詭異的嚴謹。

    房間裡所有物品的擺布，餐桌上的雜誌必須要整齊地疊放在一起，而放置的位置必須要和餐桌布上的格紋完全契合。

    洗手池旁的洗潔精，完美地卡在了水池和牆縫中間。

    碗筷碟盤的位置也是完美平衡在了剛剛好的區間內，屋裡的每一個東西都有獨屬於自己的位置和放置的角度，容不得一絲半點的差錯。

    無論幹什麼，他永遠都將事情把握在一個精確的位置，這種嚴謹甚至讓他不受控制地去維護，去反覆確認……

    如同供詞，如同來來回回地回到案發現場，如同這整潔到有些詭異的環境。

    她腦中閃過一個詞。

    強迫症。

    「在看什麼？」

    聞識川的聲音忽然闖入耳膜，陳芷側過頭跟他對上目光，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還記得黃忠亮當初的假供詞嗎？如果這起連環殺人案背後的主使真的是郭越，那這一切都能說通。」

    「他有強迫症，他的強迫行為就是無法控制地追求完美。」

    聞識川點了點頭，示意她接著說。

    「強迫症最恐怖之處在於，他無法戰勝強迫思維帶來的恐懼。郭越行為上那種詭異的嚴謹，其實不是為了追求完美，而是試圖想要擺脫這種追求完美的強迫思維帶來的恐慌。」

    「所以他會三番五次地回到第一案的現場，其實根本不是為了挑釁警方，而是受內心強迫思維的驅使去檢查，去驗證現場是否是完美的。事實證明他也做到了，你們在那個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值得探究的線索。」

    「但其實越想填補遺憾，就會製造出更多的遺憾。他三番五次地回到現場，也讓我們掌握了他的把柄。所以他進行了脫罪，而脫罪最好的方式是買兇，他找來黃忠亮，讓他將自己第一案的罪行頂替，結果卻高估了黃忠亮。」

    聞識川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問：「那盛星宇的案子呢？」

    「呃——」

    陳芷思維一下斷了線，她是不相信盛星宇會為了錢殺人的，也想不通為什麼郭越會在學院側門故意看向監控的那一眼。

    甚至，也想不通，為什麼他現在會死在這裡。

    聞識川並沒有為難她，「現在我們掌握的線索有限，你能想到這些已經足夠了。」

    「調查已經有了進展，真相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