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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李聿不知道有沒有看,靜了幾秒,抓住宋雙榕的手腕,帶著他的手把手機放下,屏幕扣在被子上,說:「宋雙榕。」
他掌心的溫度很高,卻有一小塊冰涼堅硬的東西,硌在宋雙榕的皮膚上,又慢慢變得溫熱,好一會兒,宋雙榕才意識到是戒指。
明明已經戴上幾天,他仍沒有很好地適應,看到,摸到,感受到時,都覺得恍惚和不真實,但不曾取下一秒。
李聿叫過宋雙榕的名字後,沒有繼續說話,只是用戴戒指的手握住宋雙榕的手腕,不鬆開。
他沉默著堅持的模樣,令宋雙榕有些心軟和不忍,放下手機,轉身和李聿面對面,在晦暗的晨光中,看李聿沒有表情的臉,扣至最上面一顆的睡衣紐扣,以及微微滑動的喉結。
「李聿,」宋雙榕往前挪動,親李聿緊閉的嘴唇,商量:「我周日下午去送你吧。」
又說:「周一太早了,我起不來。」
李聿抬手,按亮房間內的環燈,又低下頭,後退少許,和宋雙榕對視,宋雙榕問「好不好啊」,李聿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只像是沒辦法一樣,低低地「嗯」一聲,扣緊宋雙榕的肩膀,用力把他抱在懷裡。
又躺了片刻,雨聲停了,宋雙榕枕著李聿的手臂,難得不想起床工作。李聿來到鯉城的這些天,他依舊井然有序地忙碌著,疲憊感卻消減大半。
他想到還在北華市時,李聿在書房工作,總不喜歡關門,宋雙榕每每途徑書房,都能發現李聿抬頭看他,不知道那時,李聿是否有和他同樣的感覺。
宋雙榕覺得神奇,他曾設想過諸多和李聿約會的場景,日出時在山頂,日落時在海邊,偶爾去影院或公園,但僅僅是這樣依偎在一起,隨時能見到面,說話時有回應,他也已經覺得非常滿足。
「李聿,」宋雙榕輕聲叫他,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什麼夢?」李聿問。
「夢到小時候,」宋雙榕向他複述夢境,「媽媽帶我在榕樹下等人。我問她在等誰,她不告訴我,只說人來了就知道了,我們等了好久好久。」
李聿說:「嗯。」
「然後真的來了一個人,好像是走了很遠才到這裡,風塵僕僕的,背一個大包。我不認識他,但就是知道他是爸爸,好奇怪。」
短暫的停頓後,李聿又說:「嗯。」
「媽媽很高興,說她等的人到了,她要走了,我拉她的手,她卻不帶我一起走,她說我還要繼續等。」
「我只好又等啊等,」宋雙榕說:「你猜誰來了。」
「誰?」李聿問。
宋雙榕捧李聿的臉,用手指慢慢划過他的五官,說:「小時候的你來了,我一下就認出來你,叫你的名字,但是你好像不認識我。」
「我認識。」李聿糾正。
「好吧,你認識。」宋雙榕繼續說:「我叫你,你停下了,看著我,問我在幹什麼。我說,我在等你。」
李聿動了動,抬眼看著宋雙榕,似乎在問他,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醒了。」宋雙榕說著,難免有些遺憾,「再多睡一會兒就好了,我們說不定可以多說幾句話。」
「說什麼?」李聿問。
「不知道,」宋雙榕搖頭,頭髮擋著眼睛,又被李聿撥開,「我可能說,我五歲,你幾歲。」
「七歲。」李聿回答。
「七歲,」宋雙榕重複,「上二年級嗎?」
李聿說三年級,宋雙榕接著說:「我一年級,不過我們恰好讀同一所小學,然後開始一起上學,一起回家,晚上寫作業,我不會寫數學題,你嫌我笨,但還是教我。」
「不笨。」李聿親宋雙榕的鬢角,強調。
宋雙榕笑了笑,分不清假設與現實,說:「後來我讀初中,你讀高中,考到一所大學,又畢業,工作,我二十三歲,你二十五歲,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在一起。」
明明只是一場虛構的夢境,李聿卻沒有指正宋雙榕,而是認真地「嗯」一聲,像在肯定。
宋雙榕看著他,想了想,又說算了,不需要重來,他對李聿和自己說:「現在已經是最好的了。」
周日中午,宋雙榕送李聿到機場,李聿的行李很少,只有一隻手提袋,外層裝衣物,夾層裝證件和宋雙榕畫給他的獎狀。
機場大廳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們沒說太多告別的話,檢票前,李聿半搭著宋雙榕的背,和他擁抱,宋雙榕也十分用力地回抱他。
李聿回到北華市後不久,二月底,杜牧林和喻千寧舉辦訂婚儀式,小範圍地邀請賓朋見證,李聿應邀參加,被杜牧林安排在僅次於長輩的座位上。
喻千寧在電影學院人緣頗好,她訂婚的視頻傳遍朋友圈,宋雙榕看到一條杜牧林的發言,其中鄭重地感謝了李聿,說李聿是人間丘比特,是他愛情中的紅娘,全場鬨笑時,鏡頭轉到台下的李聿身上,他正面無表情地鼓掌。
宋雙榕笑得臉頰酸痛,轉發給李聿,問他「怎麼不給我錄這一段」,李聿打來電話,像是不知道怎麼解釋,停頓許久,才說「忘了」。
訂婚儀式上,李聿只在新人交換信物時,給宋雙榕發了一段十五秒鐘的視頻。
他初次嘗試錄像的功能,畫面有些抖動,宋雙榕看到會場內的喜慶裝飾,紅白玫瑰,以及燈光下新人指間的戒指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