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肋下,文身的位置仿佛在隱隱發熱。

    回到客廳,宋雙榕把衣服疊好,堆成小小的一摞,不知道是該找個袋子裝走,還是放進衣櫃裡,猶豫片刻,他決定先把散落滿地的抱枕和書收好。

    李聿是很講究秩序的人,宋雙榕以前隨手放一支筆,下一秒,都會被李聿收進書房的筆筒中。

    一邊把靠枕復位,宋雙榕一邊忍不住猜測,李聿每天在家裡,是如何執拗地繞過地上這些雜物,卻又忍住不收整的,目光掃視過這些書本影碟時,除了不耐,是不是也會同時想起始作俑者,那他會不會坐在沙發中,輕輕撫摸一個抱枕,又或是指腹小心翼翼地划過宋雙榕做的筆跡,然後分出一分鐘的時間,停下想他。

    儘管四下無人,這一無聲的念頭仍令宋雙榕臉頰發燙,喉頭乾涸。他放下抱枕,去喝了一杯涼水。

    就連最熱戀的時候,宋雙榕都不曾奢望過從李聿口中聽到情話。

    一整夜過去,李聿對宋雙榕說的想他的話,像是播放卡頓一樣,反覆地在宋雙榕耳邊響起,令他無法繼續冷靜,很想把自己埋進雪裡,冰一冰發熱的大腦。

    他收收停停,一時忘記了時間,手機響起的時候,才意識到已經快要中午了。

    來電的是那位對劇本感興趣的出品人。

    宋雙榕接起來後,對方先是道了新年祝福,又詢問宋雙榕春節期間在不在鯉城,他約了幾位同是影視行業的好友,想和宋雙榕在鯉城見一面,聊聊劇本,洽談合作事宜。

    上次聯繫過後,宋雙榕在網絡上搜索過這位出品人,得知他是土生土長的鯉城人,上世紀末成立了一家文化傳播公司,後因推出多部優質作品而被業內熟知,只是為人低調,不常出現在大眾視野中,因此相關消息並不多。

    宋雙榕只知道他姓方,五十歲上下,講普通話,但偶爾能從幾個用詞中,聽出淡淡的鯉城口音。

    對方報出一個時間,宋雙榕思慮過後,應下了,又說稍等,跑到書房中,拿筆把地址記了下來。

    掛斷電話後,他看著通話頁面,又環顧熟悉的房間,恍然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李聿對他說了想,下了心血的影片也前景光明。也許是比夢還要好很多的,畢竟,宋雙榕常做的全是噩夢。

    他握著筆,無意識地在紙上描摹那串地址,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把紙緩緩撕下,想折起來收好,忽然看見下面的那頁稿紙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字。

    宋雙榕對李聿研究的課題一向不感興趣,也無意窺探他的隱私,視線只停留了一瞬,就迅速移開了,但大腦還是快過他的動作,自動讀取了其中的一句話——怎麼安慰哭泣的人?

    等他解讀出這句話的意思後,還是因為在意,可恥地將目光轉了回去,盯著那頁稿紙。

    在這一問題下,李聿共在感情百科網站上,摘錄了八項解決方法,在「陪在對方身邊」和「如有需要,可以用肢體語言傳達你的感情」這兩條回答下,他標註了重點記號。

    宋雙榕沒忍住,又向後翻了一頁,看見李聿也將他說過的話謄抄在紙上。

    在「談戀愛是說很多沒用的話,做很多浪費時間的事」旁,他打了一個板正的問號。

    似乎是難以界定「沒用」與「浪費時間」的標準,又或是在他看來,除學術研究外,其他事統統可以歸為無用,因此,他在一旁標註了幾項娛樂活動,「看電影」排在首位。

    宋雙榕一時哭笑不得,怎麼會真的有人把感情當做題目來反覆推算?

    他想到他的高中時代,學習數學時,也總是一板一眼地把錯題抄錄下來,再用紅筆訂正,字寫得整整齊齊,但到下一次考試,還是只拿到很低的分數。

    因為題目不是一成不變的,他掌握不了正確的方法與規律,死記硬背永遠不及格。

    稿紙厚厚一沓,宋雙榕只翻到第三頁,一顆心也像稿紙一樣,被柔軟的酸意漸漸浸透,變得皺皺巴巴。

    他坐到李聿的椅子上,恍惚地想像,是在怎樣的深夜,李聿是怎麼不得要領地搜索感情知識,又是怎麼一字一字地將其摘抄下來,是怎麼滿懷希望地找到自己,又是怎麼被拒門外後落寞而歸。

    當宋雙榕為分手痛徹心扉、抱怨李聿不夠愛他的時候,李聿是不是也很難過。

    但他沒有指責宋雙榕在感情中的任何,只是一遍遍地回憶分手時傷人的話,然後努力地從中找尋著複合的方法。

    一直以來,宋雙榕總是設想自己不被愛,因而忽略了李聿對他諸多的好與付出。

    靜坐許久,宋雙榕把稿紙放回原位,不再繼續看下去,因為從這些笨拙的字句中,他已經讀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李聿是不會戀愛,但他很愛宋雙榕。

    中午十二點,雪停下了,天空晴朗乾淨,地面柔軟蓬鬆。

    宋雙榕推開窗,聽到風聲,聽到遠處寺廟祈福的鐘聲,聽到鄰居做飯的煙火聲,聽到鳥鳴。麻雀降落在枝頭,簌簌地撲落一層積雪,雪又落進雪中。

    與此同時,門鈴響了。

    作話:

    本文即將進入新階段^ ^

    第32章

    門鈴響了兩遍,宋雙榕才躊躇地走過去,猶豫兩秒,打開了門。

    看見李聿的那一刻,他握著門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已經平復下去的情緒再次翻湧而上,以至於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先說什麼,只好無聲地站在門內。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