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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沒有,」李聿立即否認,又補充:「你很好。」

    短暫的沉寂後,宋雙榕說:「……好吧。」

    他們又相顧坐了很久,中途宋雙榕到衛生間洗臉,李聿就跟著他,站在門邊等。一直到宿舍樓要關閉前,李聿不得不離開時,他站起身,問宋雙榕:「你什麼時候回鯉城?」

    宋雙榕覺得並無隱瞞的必要,因此實話實說:「最近很忙,春節後再回。」

    「嗯,」李聿沒有多問,而是向宋雙榕確認,「明天真的沒有時間嗎?」又說:「只是一起吃飯,不用很久。」

    「我正在改一個劇本,想專心一點。」宋雙榕拒絕了,但同時向李聿承諾:「等我改完後再請你吃飯,好嗎?」

    如果要重新開始這段關係,宋雙榕首先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一點,擁有一份熱愛的事業,養成穩定的心態,對待感情也應該更認真、慎重,不再橫衝直撞地開始,以致追悔莫及。

    這一次,李聿沒有再追問宋雙榕具體的時間,他說「好」和「我等你」。

    宋雙榕送李聿到樓梯間,分別前,李聿停下腳步,手從口袋裡掏出什麼。

    他的襯衫還濕著,布料黏在皮膚上,不太好受的樣子,卻還是拒絕了宋雙榕「換一件」的提議,執著地穿在身上。

    「宋雙榕。」李聿把手掌張開了,掌心裡躺著一枚鑰匙,黃銅製,鑰匙圈中繫著一根紅繩,和宋雙榕曾經去掉的那條一樣,只不過顏色鮮艷很多。

    「你不想回家沒關係,」他說:「但鑰匙先收回去吧。」

    第27章

    已經過去三天,李聿再次看到那件被宋雙榕哭濕的襯衫,仍能感受到和他呼吸同頻的痛苦,宋雙榕每抽噎一聲,李聿的心就跟著抽痛一下。

    但在當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宋雙榕停止悲傷,只能手足無措地幫他拭去眼淚,又把他環抱進懷中。

    眼淚浸透襯衫,傳來源源不斷的涼意時,李聿先是想到一條河。

    兩人在一起的那個冬天過去之後,三月份的某天,宋雙榕邀請李聿去一座公園見面,公園離學校不遠,但李聿結束會議趕到時,仍是遲了五分鐘。

    他向宋雙榕道歉,宋雙榕答沒關係,又小聲說「怎麼今天還要加班啊」。李聿不明白那天較以往有何特別之處,問宋雙榕約他出來什麼事,宋雙榕笑眯眯地,說「沒事啊,就是突然很想跟你約會,所以叫你來」。

    李聿在北華大學讀書數年,卻從未踏足過那座公園,倒是宋雙榕很熟悉的樣子,快李聿兩步,走在前面,不停介紹園區里花和樹的品種。

    工作日遊客並不多,到人很少的一條小巷時,宋雙榕停下了,轉過身看著李聿,春日的陽光從樹葉的間隙中落下來,映得他的眼睛很亮。

    宋雙榕叫李聿的名字,並不嚴肅地質問他:「你怎麼不來牽我的手?」

    李聿一愣,掠過地上的樹影,走向他,說:「我以為你不想。」

    「怎麼可能。」宋雙榕還是笑,主動拉過李聿的手,像幼兒園列隊的小朋友那樣,握得端莊,走出幾步,又一前一後地晃起來。

    孩童時期,李聿因為身高和寡言,總是單獨排在隊尾的那一個,沒有人與他並肩,但他想,宋雙榕小的時候,應該是最受歡迎的小孩,誰都想和他搭檔,因為他總是握得很用力,和他牽手的人,一定不會走丟。

    他們走到公園深處的一條河邊,宋雙榕說走累了,要求停下休息,於是兩人席地而坐,草坪半綠半黃,春季回暖,河面的冰幾乎全部融化了,水流聲清脆延綿。

    宋雙榕撿了一條長草,低著頭,不知道在編什麼,他編好後,握在掌心裡,指向面前的河流,突然問李聿:「我考考你,一條河的源頭到出口之間的實際長度和直接距離之比是多少?」

    這是李聿小學時期就知道的常識,但看著宋雙榕睜大的眼睛,他沒有回答,反問:「多少?」

    宋雙榕馬上報出:「約等於3.14,接近數π的值。」

    「我看了一點你的數學書,」他洋洋得意地告訴李聿,又做出幸災樂禍的口吻,「你怎麼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小心被數學學院開除。」

    宋雙榕生動的模樣,讓李聿連日來的科研壓力得到舒緩,也嘗試著和他開玩笑,「我被開除,你考進去嗎?」

    「那倒不用,」宋雙榕當即拒絕了,又承認道:「我其實也沒有看很多,就睡著了。」

    「還看了什麼?」李聿問他。

    宋雙榕想了想,向李聿解釋,是愛因斯坦首先提出了河流形成環形路徑的因素,但更具體的原因,他說不清了,只總結道:「最後得出的平均值,就是3.14,啊,和他的生日一樣。」

    李聿「嗯」一聲,表示認同。

    「我還有一個發現,」宋雙榕又神秘地說,「你和愛因斯坦是同一天生日,都是今天。」

    李聿坐直了一些,轉過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怎麼能連生日也忘記了啊。」宋雙榕再次不怎麼嚴肅地批評李聿,又送上祝福。

    他張開手掌,向李聿展示用草編就的、看不出是魚的魚,跑到河邊,把它放進水中,說「祝你擁有更廣闊的海洋」,然後讓它乘浪飄遠了。

    兩年後,宋雙榕哭的時候,李聿就像又一次地站在了那條河邊,水汽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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