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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一時間,宋雙榕的情緒再次變得複雜。

    如果是在分手前,李聿向宋雙榕解釋,宋雙榕一定能立即諒解他,並且會因李聿的破例而內疚和反省,然後接受他的安排,做自己不喜歡,但穩定的、能每天和李聿在一起的工作,過開心與痛苦並存的生活。

    可他現在卻不想再重蹈覆轍。

    李聿向宋雙榕伸出了手,問:「可以跟我回家了嗎?」

    可能是太冷了,宋雙榕望著那隻永遠溫暖的、他握過無數次的手,竟然開始動搖。

    他想到塞壬海妖,用自己的歌喉,使得過往的水手傾聽失神,船隻觸礁沉沒,最終屍骸無存。

    強迫自己找回一點理智,宋雙榕輕聲告訴李聿:「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有同意。」李聿冷硬地說。

    他的語氣和眼神在聽到「分手」後全然變了,令宋雙榕感到壓迫,想要反抗,他說:「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李聿懸在空中的手放下了,宋雙榕不想看他的表情,也怕自己露餡,因此同時垂下了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李聿緩慢地開口。

    「宋雙榕,」李聿叫他的名字,低聲重複著:「你不喜歡我。」

    「你不喜歡我,」他又問,「為什麼還要在論文裡寫十七遍我的名字,寫你想我?」

    作話:

    論文和留校工作的事情在第七章提到過。

    由於更新不定,這篇文先不申請榜單了,連載期間也不會收費。歡迎多多評論,我都會看的。

    第20章

    李聿聽到宋雙榕說不喜歡。

    有很短的、大約不足一秒的時間,李聿懷疑他的過敏症狀還在持續,耳鳴不止,因此錯聽了宋雙榕的話。

    宋雙榕怎麼可能不喜歡李聿?

    兩年前的九月,數學學院的電梯裡,是宋雙榕先仰起臉,主動跟李聿說話,離開轎廂時,又轉過頭對李聿笑。

    去日本參賽前,是宋雙榕給李聿打電話,說想見他,李聿才暫停項目的研討會,繞遠路到南校區,和宋雙榕見十五分鐘的面。

    李聿在日本期間,是宋雙榕不停給他發消息,數落男演員的不足,說他只會選李聿。

    他還送給李聿一場日落,儘管不懂欣賞景色,李聿至今仍然認為,他從前至往後看到的所有黃昏,和宋雙榕發來的圖片相比,全都遜色了。

    宋雙榕坐在餐桌對面,不好好吃飯,一直在看李聿,兩次。

    路燈下,也是宋雙榕主動向李聿伸出了手。

    自六歲後,李聿第一次與人牽手,碰到宋雙榕掌心的那一刻,他的四肢忽然無法動彈,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心臟向外蔓延,李聿難以形容,僵在原地。

    他想到小時候在科幻讀物上看到的一則報導,稱在八十,有一位有特異功能的帶電小孩,他靜止地站立在地面上,把手指對準金屬時,每秒鐘都會發出1.6毫米長的電弧。

    儘管違背科學,但那一刻,李聿確實短暫地想過,宋雙榕是否也具備這樣的特異功能,因此才會在觸碰到他時,從頭到腳不斷地發麻。

    在南校區的草坪上,宋雙榕告訴李聿,觀影的最佳位置是六排六座。

    從小到大,六都是李聿很喜歡的數字,它是最早被發現的完滿數,被數學家們賦予了無限的美好象徵。

    宋雙榕的生日也是六月六日,這其中的微妙關聯,儘管無法用邏輯解釋,但令李聿感受到了隱秘的愉悅。

    如同宋雙榕的手機尾號220,和李聿的手機尾號284是一對親和數一般,李聿認為,這代表他和宋雙榕的感情,在數學意義上的絕對圓滿與親密無間。

    宋雙榕在寺廟求來紅繩,許願讓李聿一直喜歡他。李聿恪守他的願望,可宋雙榕竟然在說不喜歡。

    宋雙榕怎麼可以不喜歡李聿?

    慌亂只是一瞬間,李聿很快、也很鎮定地想到最有力的證據——

    二十天以前,在那篇分析中國電影的創新與發展的論文中,第二十二頁,電影的市場結構章節下,宋雙榕斷斷續續地輸入漢字和字母,以及一些無意義的符號空行。

    文檔很快翻至新的一頁,又間隔十多分鐘後,宋雙榕一個字一個字地、第十七遍輸入李聿的名字,並打下「我好想你」。

    李聿問宋雙榕為什麼寫他的名字,他只想讓宋雙榕儘快收回不喜歡的話,於是又叫宋雙榕的名字,懇請他:「別說你不喜歡我。」

    幾秒鐘後,宋雙榕才緩緩地抬起頭,臉色白得發慘,但神情卻像是迷茫。

    李聿一直知道,宋雙榕的記憶力算不上好,但也不曾想,他連二十天前的事情都能忘掉,於是好心問他:「需要我提醒你嗎?十二月四號,接近零點時,在你的畢業論文裡。」

    -

    不需要李聿提醒,那晚發生的事,對宋雙榕來說,如同一場不堪回想的夢,他想忘卻忘不掉。

    宋雙榕記得,一開始何應雨帶酒回宿舍,兩人只為慶祝論文的進展,但到後來,他變為純粹地想醉,一杯接著一杯,很快就意識模糊了。

    第二天醒來,對著屏幕逐字刪除李聿的名字時,宋雙榕一邊勸慰自己,把它當作一場夢,一邊難以自抑地感到心酸。

    那份心酸現在又摻雜了難堪,在他體內不斷膨脹、擴散,因為那並不是夢,且被李聿全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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