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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李聿沉默了,不同於以往不想和宋雙榕多說的模樣,此刻他嘴唇緊抿,極少有地皺著眉,看上去竟然有一點無辜和可憐。
無聲開始變得令宋雙榕感到難以忍受,他移開了目光,盯著地上幾片破碎的花瓣,一節枯枝,兩道長長的、不相交的影子。
許久,李聿才發出聲音,他問宋雙榕:「和我在一起你不開心嗎?」
不知道為什麼,宋雙榕很快地否認了,他說「不是」,說完自己先愣了愣。
提出分手的那天,宋雙榕想過給李聿一個平和的道別,但沒能實現,現在似乎也不算晚。他想了想,對李聿說:「從第一天認識你,我就沒有不開心過。」
如同宋雙榕對李聿所說,他希望無論是誰,今後回憶起這段感情時,都只有愉悅而不抱憾。
夜更深了,地上的樹影都開始與黑暗融為一體,宋雙榕去看李聿,也覺得邊緣模糊,因此他更膽大了一些,說:「李聿,我不後悔來北華市,也不後悔和你在一起。」
對宋雙榕來說,他們曾經短暫地相愛、相屬,李聿給予他關於愛情的體驗與回憶,是不再有人能取代的。
至於那些和開心伴生而出的痛苦,宋雙榕隱約覺得,就要伴隨著這場道別,溶於黑夜中了,他不想再提。
「謝謝你。」他最後對李聿說。
宋雙榕說完,忽然有種渾身輕鬆的感覺,像褪掉了一層始終束縛他的殼,儘管心臟某處仍是不受控地發酸,發脹,反覆塌陷,但並不再強烈。
李聿又朝宋雙榕走了一步,從陰影中剝離出來,輪廓逐漸清晰,宋雙榕看見他的表情舒緩了,眼底不知映著哪裡的反光,看上去很是清澈。
無端地,宋雙榕突然想起李聿第一次牽他手的樣子,也是在這樣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樹木與路燈的上空,星星閃閃發亮。
「宋雙榕,我——」難得地,一向能言會道的李聿像是語無倫次,他停了停,不太流利地重複:「我也沒有不開心。」
宋雙榕「嗯」一聲,對他笑了笑。
「你是不是很冷?」李聿越走越近,最終站在宋雙榕面前,迅速地抬起手,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側臉,然後脫掉羽絨服。
不待宋雙榕反應,羽絨服被披在了他的肩上。
幾乎瞬間,暖意就將宋雙榕包圍了,他渾身緊了一下,下一秒,又聞到了羽絨服上李聿的氣息,是很淡的洗衣液香,混合著草木的味道。
「我不冷。」宋雙榕空出一隻手,想拿掉羽絨服,卻被李聿截停了。
李聿把宋雙榕的手包裹在掌心裡,說:「穿上吧,沒有人看,不醜。」
他離得太近了,宋雙榕幾乎分不清,他聞到的氣味究竟來自羽絨服,還是李聿本身。
宋雙榕的背抵在樹幹上,已經無路可退,手也掙不開,只好說:「李聿,我真的不冷,你穿回去吧。」
李聿不為所動,他不斷逼近的身形,令宋雙榕有種下一秒他就要吻下來的錯覺。宋雙榕渾身一震,猛地抽出手,兩隻手掌併攏,把李聿推開了。
李聿後退了兩步才站穩,他抬起頭,目光中帶著明顯的疑惑,看得宋雙榕很不自在。
猶豫片刻,宋雙榕緩緩地說:「李聿,如果你在追人的話,就好好去追,不要這樣,被他誤會就不好追了。」
儘管脫去羽絨服,只穿一件格子襯衫,李聿也絲毫沒有瑟縮的模樣,他仍舊挺拔,站在原地問:「你在說什麼,被誰誤會?」
「你今晚,」宋雙榕輕聲反問:「不是跟姜一一起去過節了嗎?」
「姜一,」李聿重複這個名字,說:「我今晚確實跟他同行了一段路。」
「從學校到文身店,」李聿回憶,又問:「你看到我了嗎?」
宋雙榕說:「沒有。」
他開始後悔提起這個話題,因為他是通過論壇窺見的,是不光彩的,如果李聿真的追問起來,宋雙榕根本無從解釋。
「你快回去吧,」宋雙榕褪下羽絨服,遞給李聿,試圖轉移話題:「真的很晚了。」
李聿卻不接,他再次重複姜一的名字,語氣中帶著猶疑,問:「你是因為我和姜一在一起,所以才生氣的嗎?」
不是,宋雙榕想這麼否認,卻發現自己無法說出違心的話,說到底,他並不是不在意,但坦然承認好像更難。
「宋雙榕,」李聿固執地叫他的名字,追問:「是嗎?」
「見過你們幾次。」最終,宋雙榕只好這麼說。
「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大學同學,他父親患了阿爾茲海默症,我去探望時,他托我帶姜一參賽,」李聿平直地解釋,「投簡歷需要教授開推薦信,所以我和他交換了條件。」
「今天晚上是因為,」李聿的聲音低了一些,「我去文身,他順路帶我去那家店。」
「事情結束了,以後也不會再來往。」他簡單地總結。
從他的話中抓住重點,宋雙榕問:「投什麼簡歷?」
「研究所的宣傳員。」李聿說。
「是你說的——」宋雙榕心頭一跳,又問:「幫我投的那個崗位嗎?」
「是。」李聿答。
宋雙榕看向他,李聿解釋時的語氣很冷靜,臉上也沒有過多的情緒,好像只是隨便地、輕易地完成了一次人情交易,但宋雙榕分明知道,李聿有多厭惡世故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