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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李聿第一次感謝宋雙榕的粗心,在分手之後,仍給自己提供了得以窺見他生活的機會。

    幾乎沒有猶豫,他點開了那份文檔,是宋雙榕的畢業論文——以某幾部影片為例,分析全球化語境下中國電影的創新發展。

    李聿摸索片刻,在設置中勾選了實時同步,文檔中的字便開始動了。

    那一晚,李聿推掉所有工作,在電腦前坐至天將明,看宋雙榕近七小時刪刪改改,只寫了不到了一千字。

    李聿能想像出他是怎麼從電腦前起身,把頭髮揉成一團,圍著房間悠來晃去,或是頭朝下栽進沙發里,半小時後,再哀嚎著坐回椅子中。

    此後每天晚間,李聿工作時,都會把電腦打開放在身旁。宋雙榕輸入的每一個字符,都能在他眼中形成影像,投射至空蕩的家中,於是處處又充滿了宋雙榕的身影。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凌晨三點一刻,最新一頁的文檔中,突然出現一串毫無規律的字母加符號,李聿將其謄抄下來,幾經推算,仍得不出結果。

    他久久地盯著那行猶如密鑰的字符,按順序敲擊鍵盤,忽然之間明白過來,這是宋雙榕在電腦前睡著了,臉壓在鍵盤上所導致的。

    那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將李聿包圍,難以形容,心臟像被酸液一滴一滴地腐蝕。

    他在原地靜坐許久,不計效率,心裡只想一件事:如果宋雙榕在家,他就能把他從電腦前抱起來,放進被子裡了。

    李聿深知窺視是不道德的行為,但帳號密碼並非竊取所得,而是宋雙榕自己輸入,因此他心安理得,仍每晚將電腦打開,一邊工作,一邊留意文檔中的字符變動。

    不去想宋雙榕已經離開的事實,假裝他還生活在家中。

    進入十二月,李聿開始懷疑宋雙榕變心一事為偽命題,因為近半個月來,他每天花大量時間寫論文,行程軌跡僅在宿舍與教學樓之間徘徊,完全不似結識了新人——李聿至今記得,宋雙榕追人時主動又黏人的模樣。

    當晚零點左右,宋雙榕在文檔中敲下的字,更印證了他的猜想。

    儘管那時李聿不懂,既然宋雙榕沒有變心,那為什麼要提分手,但仍忍不住想要藉機出現在他面前。

    宋雙榕拒絕回家取鏡頭,也不邀請自己看電影,李聿只好帶著鏡頭站在他樓下,但沒有送出去,也沒能說上一句話。

    不過幸運的是,他終於弄清楚了宋雙榕生氣的原因。

    那枚文身的樣子李聿還記得,顏色和宋雙榕的白皮膚很是相稱,如果他是因為文身太疼而生氣分手,李聿可以理解,並願意退讓一步,主動道歉求得原諒。

    但李聿認為,事後告訴宋雙榕自己不懂文身像在狡辯,也不夠誠懇,於是找姜一要來文身師的聯繫方式,進行了預約。

    完成這些後,宋雙榕恰好開始今天的論文更新。

    透過跳動的字符,李聿忽然想到傍晚時,他孤零零行走在樹下的樣子。

    天很黑,路燈昏暗,只能看到大致輪廓,唯有停在咖啡廳門口時,櫥窗里的光把他點亮了片刻。

    宋雙榕臉上的神情並不像步伐那般輕快。

    那一刻,一個月不見的思念令李聿想走過去擁抱和親吻他,但忍住了——魯莽行事有悖於他一貫的準則。

    深夜,李聿一邊關注宋雙榕的論文進度,一邊策劃複合方案。

    幾經修訂,確認方案臻於完美後,他構想美好結果的同時,忍不住向宋雙榕說了晚安,但宋雙榕一直沒有回。

    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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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得知宋雙榕要去洗文身,何應雨生了很大的氣。

    「你不要隨隨便便糟蹋身體。」他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我沒有。」宋雙榕小聲說。

    「文就文了,平時又看不見,」何應雨恐嚇道:「你知道洗有多疼嗎?尤其你這種彩色的,疼死你!」

    回想在文身店聽到的痛叫聲,宋雙榕的心揪了一下,說:「知道,沒事的。」

    何應雨頓時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知道?!你知道什麼?知道要把肉一層一層剮下來嗎?就你這樣得小身板,剮不到一層就暈了。」

    宋雙榕沉默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被何應雨知道純屬偶然,但面對好友的好意,又無法果斷拒絕。

    大約以為他不出聲是在動搖,何應雨又柔聲蠱惑,放輕聲音說:「你上次從樓梯上摔下來我都心疼壞了,你忍心看我再為你心碎嗎,榕榕?」

    「你不要肉麻。」宋雙榕忍不住笑了。

    何應雨說的是暑假前發生的一起拍攝事故。

    期末作業順利完成後,宋雙榕不想回鯉城,便留在北華市,和何應雨一起參加一檔網劇的拍攝工作。

    劇組資金緊張,體量也小,但氛圍融洽,宋雙榕待得很開心。除現場執行工作外,他還自告奮勇,兼任了場工。

    拍一場夜戲時,宋雙榕爬上台階整理道具,沒注意到腳下有遺落的酒瓶,他踩上去,只記得自己騰空一剎,然後就沒知覺了。

    再醒來時躺在鳴笛的救護車中,渾身像散架一般難以動彈。

    一旁的護士和滿臉驚魂未定的何應雨紛紛湊過來,嘴唇一張一合,但宋雙榕只能聽見微弱的鳴笛聲,視線也模糊著,他對何應雨輕輕搖了搖頭,又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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