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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和別人並肩,被別人觸碰,對著別人笑。
李聿自己很忙,既要帶學生,又要做課題,每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連走路時都在思考,沒時間、也沒興趣找別人。
他希望宋雙榕能有緊迫意識,儘快認清誰才是最優選擇,同時又不想讓宋雙榕得意,誤以為自己明知他變心,仍余情未了。
「我沒有其他意思,」李聿側過臉,看著宋雙榕說:「只是想你回來拿東西方便一點。」
「你東西太多,我沒時間幫你整理。」他又補充。
車正好停在南校區門口,司機剎得很急,宋雙榕像是沒防備般向前傾倒,李聿想伸手攔他時,他又雙手撐住前排的座椅後背,坐穩了,側過頭露出今晚的第一個只屬於李聿的笑。
「是嗎,我都不要了,麻煩你隨便處理掉吧。」
說完,宋雙榕推開車門,向司機道謝後離開了。
李聿的手搭在把手上,遲遲按不下去,頭腦猶如信號中斷的電視屏幕,跳動的雪花噪點與宋雙榕最後的笑容切片交替蹦出,令他無法掌控自己的行動。
司機著急交班,一腳油門將李聿送回家屬院。
上樓後,李聿用宋雙榕的那把鑰匙打開了門,又攥在手中。
鑰匙還是溫熱的,和從宋雙榕手中拿過來時一樣,不知道他的手還冰不冰。
在玄關站了片刻,李聿才張開手掌,看向鑰匙,停滯了近半分鐘,總算意識到這把鑰匙上的紅繩不見了。
紅繩是宋雙榕暑假回家從寺廟求來的,不過十公分長,像一截質量不好的毛線。
室內還是宋雙榕離開前的模樣,李聿回書房抽出一本書,《費馬大定理》——那本決定他人生方向的數學科普讀物,然後緩緩走回客廳,拿開一個抱枕後,坐進沙發上宋雙榕築的巢中,翻開了書頁。
先是翻到一格黑白膠片,宋雙榕研究生二年級時,第一次有機會拍膠片電影,事後鄭重剪下了第一格送給李聿,讓他當作書籤用。
事實上李聿從不用書籤——他能記得每本在讀書籍的當前頁碼,所以將膠片夾在這了這本書中。
再往後翻,是那截紅繩,相較於之前系在宋雙榕鑰匙上飽經風雨的那根,顏色要鮮艷得多。
李聿記得宋雙榕把它從口袋裡掏出展示時自己的無奈,接過來後問:「這次許的什麼願?」
相隔半個暑假沒見,宋雙榕像是多了絲拘謹和羞赧一樣,身體擠進李聿懷中,雙臂環腰,臉埋在他頸側,用柔緩的氣音說:「希望你能一直一直——喜歡我。」
宋雙榕總是輕易相信在李聿看來十分低劣的糟粕,總是做李聿認為毫無意義的紀念行為。
許願同樣是多此一舉。
因為李聿喜歡宋雙榕是一件已定的、無需藉助外力促成的事實。
如同所有數學定理,一旦被證明,它就永遠被證明,不再有更改的可能。
確認這兩樣東西仍在,李聿把書合上了。
第7章
搬回學校一周後,北華市開始供暖,宋雙榕的日子總算好過起來。
最後一學期的學分已經修滿,畢業影片也進入收尾階段,只剩下答辯論文,好在時間還算充裕。
那晚下車之後,宋雙榕走回宿舍的路上,刪掉了李聿所有的聯繫方式,留在他家裡的東西宋雙榕也是真的不準備要——來年三月份畢業,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留在北華市。
何應雨跟劇組去了臨市的影視基地,宋雙榕獨自一人待了兩周,幫同學修改了兩份劇本,把標記過但一直沒時間看的電影刷完,每天做寢室清潔,沒讓自己閒下來一刻,也沒再收到過李聿的任何消息。
有時早上醒來,望著空蕩的天花板,他甚至覺得自己仍在讀研一,剛入學,跟所有人都還陌生,更別提認識李聿,和他戀愛兩年。
十一月中旬,導師陳北燕打來電話,告知宋雙榕,他的影片入選了學院的優秀畢業作品,將於十二月在校內公映,具體日期待定。
宋雙榕連忙道謝,陳北燕卻打斷他,警告道:「別以為片子交上就萬事大吉了,論文不過你休想畢業。」
「在寫了,老師。」宋雙榕低聲下氣。
「少裝乖,」陳北燕無情地要求:「元旦前發我一份初稿。」
宋雙榕不敢不從,只得連連點頭應下,內心愁苦不堪。
叮囑過注意事項後,陳北燕又說,明年學校的招聘名額可能會縮減,具體情況不詳,仍要等春季學期的公告,有消息她會第一時間轉告。
她從檔案中知曉宋雙榕沒有父母,孤身一人後,一直希望他能夠留校,在北華市紮根,過安穩的生活。但宋雙榕自知水平不足,也有羞於說出口的遠大理想,並不十分想留校。
他無聲地張了張口,不會拒絕,最終只是說謝謝,自己會多留意相關消息。
陳北燕第一次提起這件事是在九月初,學校開學不久,周圍同學不是準備各類考試,就是在申請學校,或去經紀公司實習,唯宋雙榕一人每天鑽研劇本,籌備畢業影片。
把劇本發給陳北燕的那天下午,隔了兩小時,她回覆說故事很好,表達了對成片的期待,又問宋雙榕畢業後的打算,囑咐他如果想留校需儘早準備。
當時看到陳北燕的提議,宋雙榕試探性地問身旁的李聿:「你覺得我留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