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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儘管不了解宋雙榕的家庭,但在李聿看來,他應當擁有豐富精彩的童年,被長輩的愛意簇擁長大,因此才養成無憂無慮又任情恣性的模樣。
但宋雙榕什麼也沒說,「哦」了一聲,繼續趴回地毯上看榮樓的照片了。
李聿又幫他拉了兩次衣服。
去年五月二十日,李聿第二次聽宋雙榕說起榮樓。
當天下午狂風驟雨,他拍完雨景回來,渾身濕透,褲腳邊都是泥點,但心情頗佳,洗澡時的唱歌聲都能透過浴室門傳出來。
洗完澡後,宋雙榕渾身泛著熱氣出來,雙頰粉紅、嘴唇濕潤。李聿給他遞干發巾,碰到頭髮之前,手改變路徑,按住了宋雙榕的肩膀,把他推到牆上。
兩具身體相抵,呼吸交纏著。宋雙榕閉上眼睛,雙臂環上來,李聿就低頭吻他的嘴唇,吸得很用力。
一直糾纏到深夜,李聿把宋雙榕安置在床上,因這起意外事件,他不得不延長工作時間,獨自在書房為一天後的大學交流會做準備。
但宋雙榕卻精神抖擻,身著睡衣,反覆途徑書房門口,導致李聿無法集中注意力。
第三趟時,他站在門框下,繪聲繪色地講述了榮樓外的小巷名稱由來的故事。
李聿想指出,這和一個普通的函數表達式被曲解為笛卡爾愛情故事一樣離奇,但看見宋雙榕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斑斑點點的、被自己弄出的紅痕時,又忘了要說什麼。
最終只好心地提醒了他的論文進度——因為一提論文,宋雙榕必定困得暈頭轉向,老實睡覺。
第三次聽到是十分鐘前,宋雙榕說自己在榮樓,疑似與變心對象一起。
李聿當即打車前往,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看見宋雙榕的手肘被人拉了一下,又看見宋雙榕對拉他的人仰起頭,像是在笑。
他完全沒有陷入李聿所想的危險中,反而看起來很開心,至少比三小時前從李聿家離開時要開心。
李聿以為自己看見宋雙榕完好無損會放心,會鬆一口氣,但並沒有,在兩側的紅牆映照下,兩人並肩的景象,令李聿比在電話里口不擇言,編造忘帶鑰匙的謊言時還要坐立不安。
不願再多看,李聿讓司機原路折返,卻在車輛調頭時,看到和宋雙榕一起的人揮揮手,自己跳上一輛車走了。
他又向司機喊了停車。
此刻李聿和宋雙榕相隔僅半米距離,晦暗的燈光下,李聿只能看清他的輪廓,聽見他問:「你說誰送我?」
「你不是來找人嗎?」李聿緩緩開口。
「你怎麼知道的,」宋雙榕重新點開手機屏幕,臉被照亮了,毫無防備地說:「應雨的劇組很忙,幹嘛要送我。」
何應雨,宋雙榕同院的室友兼好友,李聿見過幾次,印象不深,但確實比宋雙榕高一些。他回想剛剛跑出巷口那個帶棒球帽、穿電影學院外套的身影,終於從緊繃的狀態中脫離了。
「能不能讓一下,你擋著光了。」宋雙榕禮貌地打斷李聿的回憶。
他還在試圖開共享單車。李聿彎下腰,捉住宋雙榕的手腕,冰得幾乎失溫了,見他沒有掙動,用力把他拉起來,說:「坐車走吧。」
像是凍僵了沒反應,足足過去半分鐘,宋雙榕才把手腕收回,用另一隻手握了握被李聿攥過的地方,淡淡地拒絕:「鑰匙已經給你了,你走吧。」
「我有辦法回去,」他又說了一遍,「你先走吧,不是還要做課件嗎?」
李聿差點忘記了,自己還編造了這個理由,怔楞一下,穩穩回道:「不急。」
但宋雙榕還是沒動,又想躬身去掃單車。
看他全身都寫滿抗拒,李聿忍不住想問,你就這麼著急要跟我劃清界限嗎?但他不想聽到肯定回答,因此選擇沉默。
計程車司機降下車窗,在艷俗的背景音樂中問他們:「同學,回不回,我快交班了。」
「回,」李聿走過去拉開後車門,對宋雙榕說:「別浪費時間了。」
他走開後,路燈的光才將宋雙榕整個照亮,他的臉在夜晚的光線中顯得蒼白,嘴唇凍成深紅,睫毛拓下兩扇陰影,微微顫抖著。
有一瞬間,李聿想,如果宋雙榕能時刻快樂,哪怕是和其他人並肩走在紅色巷子裡,他也心甘情願,只要能讓他一直站在巷口看。
但下一秒,他又希望這個人只能是自己。
宋雙榕最終還是上了車,坐在李聿左手邊,兩人依舊相隔半米距離,但呼吸在同一空間內。
李聿升上了車窗。
司機報了家屬院的地址,問:「還是回這兒吧?」
「路過北華大學南校區停一停,」宋雙榕面朝前方,目不斜視,說:「謝謝師傅。」
兩人在一起時,通常是宋雙榕說得多,但今天他一路上都沒有交流的意願,李聿也找不到切入口,司機駛入地下道時,李聿轉向右側,從車窗的倒影中,盯著宋雙榕看了近五分鐘,直至重回地面,燈光繚亂起來,他看不清楚了。
離南校區越來越近,李聿一手握著宋雙榕給的鑰匙,另一枚鑰匙躺在褲子口袋中,想了想說:「鑰匙我明天還你。」
「不用了,本來就是你家,」宋雙榕停頓幾秒,輕聲說:「你留給別人吧。」
「別人」這兩個字提醒了李聿,雖然確認了今天和宋雙榕在一起的是何應雨,但也許明天他又會去找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