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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13:02 作者: 錢塘路
宋雙榕的話斷在嘴邊,看了看前排坐的司機,又轉向李聿,想他怎麼會來,還坐計程車——在一起的兩年間,宋雙榕見李聿打車的次數十指可數,因為他覺得不環保,也沒必要。近的地方步行,稍遠的地方騎自行車或乘地鐵。
還沒開口,李聿便說:「我來拿鑰匙,你太慢了,我晚上還有課件要做。」
「哦,給。」宋雙榕機械地把手抽出口袋,張開手掌,遞過去,並不意外這個回答,同時也理解了李聿的打車行為。
——兩個人一起走路或共同做事時,李聿也曾多次說過「你太慢了」,「不要浪費時間」。
李聿垂眸盯著鑰匙,像在確認,幾秒後才伸出手,但並不是用手指拎起,而是整個手掌覆蓋上來。
他的手很熱,宋雙榕的手冰久了,幾乎失去溫度,被碰到時像燙了一下,往後縮了縮,幸好鑰匙沒掉。
李聿握住鑰匙,把手抽走了。
「那,」宋雙榕見他繃著嘴角,沒有寒暄的意思,正遂自己的願,於是主動抬手揮了揮,說:「再見。」
計程車仍停著沒動,司機向後側過半張臉,像在徵詢李聿的意思,但李聿沒張口,他又轉回去了,手肘撐在方向盤上刷短視頻,毫不著急的樣子。
嘈雜而快節奏的背景音樂傳出,與黑夜格格不入,宋雙榕覺得李聿一定嫌吵,但他還是沒走。
既然鑰匙已經歸還,宋雙榕無意久留,他全身都凍得僵硬,連尷尬都感受不到了,只想迅速離開,轉身去掃共享單車。
掃碼時因手抖,幾次都失敗了。這時李聿推門下了車,走到單車一側,隔絕了大部分路燈灑下的光。
宋雙榕陷在黑暗裡,但那些光卻像蜜一樣,繞著李聿的邊緣柔柔勾勒,使他看上去挺拔而溫暖。
太不公平了。宋雙榕掃視兩眼,繼而倉皇地低頭掃碼,失去光線後更掃不上,再次失敗後,他揚起臉看向李聿,生氣和委屈糅雜在一起,力氣不大地吼:「你幹什麼?鑰匙我已經還給你了!」
李聿的目光越過他,遠遠地探向路的另一頭,沒頭沒尾、略帶不滿地問:「這麼晚,他不送你回去?」
作話:
來啦!今天回家晚了,外面好冷,像李聿看見宋雙榕跟變心對象在一起那晚的心一樣冷。
第6章
榮樓對李聿來說不是全然陌生的,宋雙榕在他面前共提起過三次。
第一次是去年五月五日,春末夏初,勞動節假期剛過去,宋雙榕的期末短片劇本敲定。
故事梗概為一個少年在雨夜中尋找遺失的一顆牙。
一如宋雙榕不按常規出牌的風格,他說靈感來源於自己近期正被牙痛折磨。
學生作業的經費有限,片頭的雨景地,宋雙榕挑來挑去,放棄了幾個收費的影視基地,最後選定在榮樓。
開機之前,他把勘景時拍的照片列印出來,趴在地毯上看,越看越滿意,又調出榮樓的資料,興趣盎然地了解京劇文化。
李聿原本是在書房做課題,抬眼就看見宋雙榕蹭亂的T恤和露出的一節腰,他起身走過去,幫宋雙榕把衣服拉好——他感冒將近兩個月才痊癒。
反覆幾次,李聿乾脆坐在沙發上監督他,在大腦中整理課題。
沒多久,宋雙榕一蹭一蹭地也挪到沙發上了,不知道在手機上看見什麼,笑得亂抖,重心不穩地倒在李聿身上,頭枕他的大腿,微微張口喘著氣。
李聿雙臂抬了抬,最後單手隔著布料放在他腰上,宋雙榕說癢,但也沒躲。
沒多久,宋雙榕把手機關了,隨手擲在地毯上,似乎以為李聿同樣無所事事,搭話道:「我還沒聽過京劇,我家那裡都是唱高甲戲。你呢?」
李聿說:「我也沒有。」
「小時候沒有被家長帶去聽過嗎?我同學說,北華的小孩都是聽京劇長大的。」
李聿根本不用回憶,就能回答:「沒有,不是。」
「哦——」宋雙榕眨了眨眼,因為仰躺的姿勢,頭髮向後落,整張臉都露出來了,眼睛看上去更大,以至於眼神像是帶著嚮往,「那小時候爸爸媽媽都帶你去玩什麼啊?」
李聿出生於北華市市郊,父母皆是市郊一所大學的數學教授,雖比不上北華大學,但名氣不低。李聿童年時期待過最久也最喜歡的地方,就是該所大學的圖書館。
十歲之前,李聿只是單純地對數字敏感,能背出家裡所有銀行卡的卡號與密碼,儘管被父母勒令忘掉,但仍牢記至今。
十歲那年,因在書上看了安德魯·懷爾斯證明費馬大定理的全過程,他同樣選擇在數學領域深造。
中學時期連拿兩屆國際奧賽金牌,被北華大學提前錄取,而後讀博留校。
十八歲正式搬離父母的房子,二十歲父母雙雙退休,遠赴南方小島頤養天年。三人每半月通話一次,每年見兩面。
若讓李聿來說,他認為自己迄今為止二十五年的人生還算平坦,也不無聊,但講起來卻乏善可陳,一定不是宋雙榕感興趣的那種,因此選擇不說。
「沒什麼玩的。」
李聿撥了撥宋雙榕的額發,低頭和他對視,以為宋雙榕會馬上說一大堆自己的事,例如他被父母帶去聽戲,或在遊樂園吵著要買冰淇淋之類的——和他每次下課回來講課堂趣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