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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他強自按下怒火,「蕭甯死了。」
「死便死了,與我何干?」
「是你動的手腳。」
容燁笑了笑,倒也不否認,「是又如何?這場交易本就不公平,你戲弄了初瑤十六年,我不過勻了勻罷了。」
「你……」司空月怒極反笑,「你待如何?」
「蕭甯死了,初瑤便必須活著,司先生理應明白我待如何。」
他冷笑一聲,「我可以再施一次離魂引,只是你也清楚,我當初為救初瑤已折了十六年壽命,早無餘力。」
「救與不救,便隨先生的意吧。」
司空月沉默良久,終於看向了車簾內的君初瑤,「初瑤,你來。」
君初瑤看一眼容燁,隨司空月去了前頭那輛馬車。
「你這副身子壽命將盡,怕是撐不到谷里,如今蕭甯死了,我再施展一次離魂引,將你的魂魄附到她的身上去,只是我折壽太過,這一回只能給你三個月的壽命。」
她點點頭,嘴角笑意苦澀,「倘若蕭甯沒有死,您便不會管初瑤的死活了,對嗎?」
司空月默了默,最終沒有答,掌心一翻施起幻術來。
君初瑤閉上眼,只覺得神智一點點渙散開去。這種感覺實在太熟悉了,十六年前她葬身大漠之前,也是同樣的經歷。
又是一次瀕死之境,明知自己還會醒來,可死亡的痛楚卻絲毫沒有清減。她沉沉睡了過去,良久後重新睜開眼,看見容燁守在自己塌邊。
還是在顛簸的馬車裡。
她微微有些恍惚,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虎口,沒有習武留下的繭。
這副身子不是君初瑤,而是蕭甯。
時隔十六年,她竟又做回了蕭甯,帶著君初瑤的記憶做回了蕭甯。
容燁看她晃神的樣子,將她扶起來,斟了杯茶遞過去,笑道:「初瑤,還是這樣更美。」
她一愣之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氣道:「這麼說來,你是喜歡蕭甯勝過君初瑤了?」
倒是不得不承認,蕭甯長在深宮裡,是韶王的掌上明珠,論起保養來,自然要勝過自小摸爬滾打長大的君初瑤。單就膚質而言,便是沒法比的。
容燁不置可否,「喝茶,消消氣。」
她瞪他一眼,接過茶盞喝了,默了默道:「我做回了蕭甯,卻只剩三個月的壽命,該當如何?」
「不是三個月。」他笑了笑,「那不過是司空月以為罷了。」
「離魂引究竟有何玄機?」
「所謂離魂引,便是將一個人的魂魄附到另一人身上。倘若後者身死,便須由施幻者為前者續命。這是其一。還有司空月不知的其二,便是後者生息尚存的情況。」
「生息尚存……?」
「我給你……」他也難得糊塗了一次,被君初瑤和蕭甯給攪渾,「我給蕭甯服的是假死之藥。」
君初瑤忽然明白過來什麼,「蕭甯只是假死,生息尚存,因而我不須他人續命也能活下去?」
他點點頭,「蕭甯也是你,即便是十六年前的你,我也不會當真要了她的命,不過偷天換日,借司空月的手將你們二人的魂魄融在了一起。」
她越聽越覺得玄幻,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臉,實在沒覺得有任何異樣,怎麼兩個魂魄就融在一起了呢?
容燁一眼便瞧出她在疑惑什麼,「要驗證這一點很簡單,你雖本就繼承了前世的記憶,可有一段卻是原先的你不會曉得的。你眼下可記得,前幾日蕭甯是被誰所救?」
君初瑤恍然大悟,「父王的幕僚,容先生。」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發,「對,這是前世的你沒有的記憶,你卻記得,那麼足以證明,如今的你是君初瑤,也是蕭甯。還有,你再回想回想前世,那些記憶可是比從前更清晰了些?」
君初瑤照他所說回憶了一番,笑了起來,「還真是。」似乎是死而復生的喜悅來得太快,她尚且不大敢信,「這麼說來,我不會死,即便三月之期到了,也不會死?」
「不會。」
她點點頭,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蹙起了眉,「那幅小像……你是如何知曉的?」
容燁又笑,「拓跋思烈的畫。」
君初瑤霎時瞠目,「這麼說來,你早便知曉我的身份,所以才不怕我在壽宴上出糗?還有……你說要拿韶國給我作聘禮,也是因為這個?那……那大司徒呢?」
她一問接著一問,容燁倒也不急,慢悠悠答:「嘉懿公主琴棋書畫舞無一不通,我自然信得過你。至於韶國,我十六年前布了局,攛掇拓跋孤鴻拿下它,便是為了有朝一日將它拿回來,即便沒有你也勢在必行,只是怕你不高興,換了種不大動干戈的方式。大司徒的死是個意外,我早便替他留好了退路,只是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她靜靜聽著,或許是為自己曾被林落攻心而誤會容燁感到愧疚,只覺得鼻子發酸。沉默許久後才道:「可這世上卻也再不會有君初瑤了。」
「倘若真是如此,我們便不從這幻境裡出去了。」
她愣了愣,許久後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你不要天下了?」
容燁笑了笑,「我在來這裡前將一顆蠟丸交給了君將軍,裡頭寫了些東西,想來他看了一定明白,這天下,便交給他操心去吧。」
君初瑤聽得心裡一堵,忽然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