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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初瑤!」
「初瑤姐姐!」
「世子妃!」
一時驚呼四起,她視線略微有些模糊,隱約中瞧見四面都有人朝自己撲過來。她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抬起手止住了那些朝她撲來的步伐,「都大驚小怪什麼,打你們的架去。」然後她看向面上掠過一絲訝異的容煬笑了笑,「這一劍使得不錯,再用一分勁道就能給我來個對穿了。」
她輕輕捏住劍身,人朝後一退,「哧」一聲,似乎比方才那劍入肉時更響,鮮血立刻狂涌而出。她皺了皺眉按住肩頭,半清醒半迷糊之下喃喃道:「似乎拔得不太對……」
君辰趕緊掠了過來,掠過來之前已扯了半條白綾,準備給君初瑤裹傷,卻在掠到一半之時被一道勁風所阻,四面撲過來的人也同時被這道勁風制住。
不用猜,這般罡風勁道,出手的自然是容煬。此時若從上往下看,能看到一番奇異的景象。整個王宮廣場密密麻麻都是人頭,不同顏色的軍隊戰成一團,而在那戰團中間有一塊空地,空地四面罡風激盪,似形成一個漩渦,漩渦的正中央,是勉力站定的君初瑤,摔在地上震驚太過還未回神的琳琅,以及唇角帶一抹戲謔與得逞笑意的容煬。
他提著淌血的劍慢慢走向君初瑤,她今日著一身白,面色卻比衣裳更白,肩頭一個足可見白骨的大窟窿似一朵艷麗的花,明明已經意識不清卻仍極力睜眼看他,縱然這般狼狽,渾身上下也透著明艷不可方物之美。
他輕輕走近,又輕輕嘆息,不得不承認,容燁的眼光極好,但這麼一個不肯臣服於他的倔美人,他只得送她上路。若容燁確實已死,那麼他殺了她,就當發善心成全一對苦命鴛鴦,若容燁還活著,他便要他嘗嘗與心愛之人陰陽兩隔的滋味。
「君妹妹,」他笑,「你說,我若再來一劍,容燁他……會出現嗎?」
君初瑤此刻看見的容煬已經不是容煬,而是無數個重影,在重影的逼近下,她隱約聽見四面罡風之外傳來的聲響,好像有誰在咒罵,有誰在阻止,還有刀劍之聲交錯,似有誰在企圖破開這風陣。
然後她笑了笑,想告訴容煬快些動手,她也很期待,這一劍下去,容燁會不會出現呢?如果會,那就太好了……
這麼想著,好像就真的看見了,有一個人著一身不染纖塵的雪色錦袍,信步走來,七分儒雅三分冷,所經之處人人屏息,萬物黯然,他走近,帶來一股淡淡芝蘭香,是這世上最好聞的氣味,還攜著夏末氤氳的水汽,與遠天的光澤。
她閉上眼,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面上卻帶著滿足的笑意,一個享受的姿態。
對面人似是怔了怔,隨即他聽見一聲低喝,霍然抬頭之時,便見一人於三丈高空俯衝直下,手中劍一劈而落,凜然劍氣將飛旋的風陣生生割裂開一道缺口。
君初瑤聽見這動靜似乎清醒了一瞬,想努力睜開眼來,可眼皮卻偏偏沉得很,身子不由控制地朝後倒了下去。這一倒,卻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個人的懷裡。
她先前一直強撐著意識,此刻感覺到身下這個懷抱溫暖,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心安,便閉著眼睛朝里拱了拱,呢呢喃喃道:「是你嗎……?」
攬住她的手一僵。
千萬里遠山之外,蒼茫高原之上,一處寒洞裡有人驀然睜眼,仿佛是被遙遠的地方傳來的風聲驚醒。方才在夢裡,有白衣勝雪的女子,有女子肩頭綻開的艷麗的花,有一聲輕軟的低喃:「是你嗎……?」
而睜眼一瞬,他看見白霧迷濛,看見終年不化之雪,看見頭頂矗立的冰柱。他一怔,立刻翻身掠下冰塌,忽然被身後人喚住:「阿燁。」
白霧漸漸褪去,他緩緩轉身,眯起眼打量著眼前人。
「睡了太久不認得我了嗎?」那女子一身月桂色長裙曳地,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微微彎起如月牙形狀,「我是月華。」
☆、封印
月華在笑,卻見對面的人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她。其實說奇怪也不奇怪,應是似曾相識的,七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怎麼,連我都不信了?」她收了眼底的笑意,似是有些失望,但唇角仍是微微彎著,好像那櫻紅一線本就該是那樣的弧度。
容燁不答,他立在冰塌邊,周身寒氣繚繞,臉色比以往要蒼白些,因而顯得眸色更深,烏墨一點如一泊幽邃而靜謐的潭水,似要將人捲入沉沉的黑暗。這樣的眼神比他周身的寒氣更冷,帶著明顯的敵意。
這位月華公主卻毫無怯色,娓娓道:「你中了安魂蠱,這蠱相當厲害,若是常人必要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醒轉,你運氣好,只花了一半時間不到。」
他瞳孔驟然一縮,驀地轉身朝洞口走去,一半時間……已經太久了。
月華也不阻攔,大有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似是等著他碰壁,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便見寒洞中霧氣噴薄得更盛,濃霧鋪天蓋地般覆下來,遮沒了人的視線。
她揮著手將濃霧撥開些,邊朝洞口走去邊道:「你出不去的,這洞口安了封印,越是用力闖,洞中霧氣便越濃。本想看看你梁國世子出糗的模樣,現在看來還是別了吧,我倒快要悶死了。」
她摸索著前進,不料容燁為了破開封印已將洞壁上厚厚一層冰震落了三分,此刻滿地都是冰渣子,一抬腳便是一滑,直直地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