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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離笙不是韶國人,對谷里這一帶也不甚熟悉,自然不曉得這崖下半山腰還有棵樹,在崖邊呆立了半晌後便往回走去。
這懸崖萬丈深,落下去不可能還有命,即便此刻下到崖底也不過撿個屍首,她不能放著容燁的安危不顧,去做無謂的事。
另一邊,韶王宮舊址,斷壁殘垣下,正有兩人在交手。這兩人自黎明前便開始交戰,到天光乍破仍未分勝負。一人著白衣,素來不染纖塵之人卻在此刻顯出狼狽之色,白衣上殷殷血跡,看上去有舊有新。而另一人則著黑衣,面上覆一斗篷,看不見容貌,隱約能覺出是個男子,且身手在白衣人之上。
高手對招,從不多用一句言語,甚至手中沒有兵器。
白衣人自然是容燁,他雖自始至終未開口一句,心中卻也有疑問。這不是拓跋孤鴻的人。此人身手詭異,招式奇特,他本就有傷在身,根本不敵。而這人明明招招可以取他性命,卻又招招手下留情,不像要殺他,倒像是在拖延時間。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便立刻支開了離笙。
在這黑衣人出現之前,一切計劃順利進行,唯一的變故出在君初瑤身上。城門大開那一刻,他命所有手下出城保護君初瑤,身邊只留了離笙一人,兩人合力一同牽制住了那百八十死士。拓跋孤鴻擒君初瑤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擒他,他一現身,理應不會再有更多人追出城去,然而他派去保護君初瑤的人,卻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這中間出的岔子,很可能就是眼前黑衣人所為,支開離笙,是為了儘快尋到君初瑤。
離笙此刻正在趕往韶王宮舊址的路上。這一路上她心中似裹了一團亂麻,策馬揚鞭都成了下意識的動作,滿腦子只剩了一個念頭,君初瑤死了,容燁會如何?
然而她卻並未能解得答案,因她到韶王宮之時,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死裡逃生
三日後。
君初瑤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懸崖山壁,也不是松柏巨樹,而是帳頂。她一時有些恍惚,盯著陌生的帳頂足足愣了半刻鐘才將三日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夜回憶了清楚。
隨即第一反應是,沒死啊。她記得自己在半山崖那棵巨樹上從日出等到日落,都沒有人來尋她。她在沉沉夜色中終於支撐不住暈去,失去意識前一刻,她是不甘的,那不甘猶如一簇火星,孤獨而無助地飄蕩在廣袤的原野,然而原野如此大,火星如此微弱渺小。
等不到那個人,也等不到自己滿腹疑問的答案,或者已經有答案了,他沒有來尋她,因為她已經是個棄子。
她支著手臂從床上起來,在長久的昏睡後,五識慢慢恢復,然後她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氣,像粥。她看看四周,破敗的屋子,窗外嶙峋的山石。
她還在山裡,那麼熬粥的人是誰?
未及她開口喊,一角破麻衣從門縫裡飄過,她一怔,隨即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丫頭,醒了?」
「師……師父,怎麼是您?」
老頭子一件破麻衣不知多久沒換,捋鬍子的手勢還如昨日,笑道:「梁國世子妃的傳奇一傳千里,鬧得老夫這個山野人都知曉了。既是知曉了,怎能不來救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寶貝徒兒?」
「是您把我從半山腰救下來的?」
「自然是。怎的,你還道是誰?」
「沒,」她避開老頭子審視的目光,匆匆換了話茬子,「師父,我聞著粥好香,是熬給您寶貝徒兒的吧?」
老頭子意味深長地笑笑,轉身去端粥了。
君初瑤其實並不餓,只是覺得身體裡空空蕩蕩,得吃些什麼。粥是清粥,旁邊擱了碟小菜,她一點點喝著,也不說話,倒是司空月先開了口:「丫頭,不是為師說啊,你可真能睡,這一睡就是兩日兩夜,要不是為師給你把過脈,知道你身子無礙,可得急瘋了。」
她一愣,愣過後便笑,「七歲那年重病,還一睡就是三日三夜呢。」
老頭子斂了笑意,「經你這麼一提,為師倒是想起來了,你在谷里是不是使了不少幻術,這才導致你體虛乏力,一睡兩日?」
她點點頭,「那日情急之下確實使了不少。師父,其實早先出征回來我就找過您,想問問逆沙行的事,可惜您留了字條,說雲遊四海去了,這一走就是這麼久。」
「你身子的情況,為師都曉得,眼下只剩最後一式了吧?」
「是,先前大漠裡對陣蠍女,不知怎麼就衝上了第八式,不過這最後一式,至今仍無頭緒,怕是還得花些時日。」
「逆沙行最後兩式是大成,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的。先前為師提議讓你隨兄出征,其實也有讓你去歷練的意思,再好的劍,不使也得鏽,你多歷練些,刀口自然磨鋒了。至於最後一式嘛,不急,水到自然渠成,一旦成了,你這身子也便無憂了。」
她點點頭,其實內心還有疑問,是關於容燁的,卻不知怎麼沒問出來,繼續埋頭喝粥。
「對了,師父您怎麼剛巧在谷里?」
「誰說為師在谷里了?為師雲遊至鄰城,聽聞了你的消息才匆匆趕過來的。叫為師一路好找啊!」老頭子說著就要去抹淚,「為師這一身白袍子,愣是給這風塵變成了破麻衣。要不是逆沙行心訣在你體內,為師自有感應,還指不定要為了你吃多少苦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