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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究竟要如何你才肯醒?」她自顧自喃喃著,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眼前一亮。先前她被困綏營時中了毒,容燁為讓她清醒用了一種奇怪的方法給她「渡氣」,若她沒猜錯,那種方法應只有習得幻術之人才能使出。她猶豫片刻,決定冒險一試。

    她回憶著當日容燁所做,輕輕捏住君項寒冰涼的指尖,凝神聚氣,運起功來。清氣以指為媒緩緩流入到他體內,半柱香過後,他面上的氣血當真漸漸恢復起來,君初瑤一喜,正要繼續,卻忽覺力竭,體內氣息一陣衝撞,口中漾出一陣腥甜,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不知已過去多久,她有些恍惚地睜開眼,隱約聞到手邊一股淡淡芝蘭香。她看看床上安然躺著的人,又看看營帳四處,忽然起身跑了出去,可夜色中哪裡尋得到什麼熟悉的身影,立了半晌後,只好自顧自搖搖頭走回了營帳。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離營地不遠處的林子裡,停著一輛馬車。有人一路踉蹌而來,止不住地咳著,半晌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主……主子,您這是……?」

    他生生將血咽了回去,一笑,「她最擅做傻事,我攔不住她,便只好陪著她傻。」

    「主子可要歇息一晚再啟程?」

    「不礙。」他回身望了一眼營地的方向,淡淡道,「走吧。」

    翌日,長寧城郊軍營內傳出兩個消息,一好一壞。好消息是,君項寒在昏迷的第三日終得甦醒,壞消息是,他忘記了一些事。滿屋子的人圍在床榻邊,他卻是一個也認不得,只知自己是梁國的大將軍。

    「周太醫,這……?」

    「君老夫人切莫擔憂,君將軍除識人不得外並無其他不適,也未落下什麼病根,這般重創之下恢復至此,已是萬幸了,而今記不起一些事也實屬正常,待日後好生調養,慢慢便會好的。」

    「那便好,那便好。周太醫,我送您出去。」

    營帳中轉眼便只剩三人,君辰一副「奇了怪了」的表情看著君項寒:「大哥,你當真不認得我們呀?」

    君項寒臉上無甚表情,瞧了君辰半晌,而後搖了搖頭。

    他一推君初瑤,「那她你也不認得?她是初瑤呀,你從小疼到大的君,初,瑤,呀!」

    君初瑤朝他飛一個眼刀,「你這話說的,好像哥哥沒疼你似的。」

    「那可不嘛,從小到大,若大哥手裡有四塊肉,那一塊是我的,一塊是硯藍姐的,還有兩塊便是你的了。」

    她看一眼茫然的君項寒,用手肘推了推君辰,「胡說什麼呢,我哪那麼能吃?」

    「這還不止呢!吶,若大哥手裡有四個李子,那一個是我的,一個是硯藍姐的,還有兩個便是他自己的。為什麼呢?因為你怕酸,不愛吃李子。」

    君項寒忽而一笑,這一笑,看得原本想要發怒的君初瑤一愣。若她未記錯,哥哥從前很少笑,自出征回來後更是寡言。

    「你們平日裡都這麼吵吵嚷嚷?」

    「是呀。」

    「不是呀。」

    兩人異口「同」聲,說罷互相瞪一眼。

    「我說初瑤呀,我們何時連這點默契都沒了?」

    「不是沒了,而是,從,未,有,過。」她看著君辰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說完又回頭看君項寒一眼,訕訕地笑,「阿辰自小便喜歡瘋言瘋語,哥哥先休息,我把他拎出去。」

    ☆、相護

    「哥哥在看什麼?」這天,君初瑤剛吩咐完下人,回頭便見君項寒出神地望著遠處山野。

    他沒有看她,仍是負手瞧著遠山,「春意難得,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奼紫嫣紅,漫山遍野,確是明艷不可方物之美,「難怪哥哥不願回府,高牆之內的確見不著如此景致。」

    他笑了笑,「許是睡了太久,總覺自己從前未見過這般美景。」

    「哥哥還是想不起?」

    「這幾日想起一些,不過多是支離,記憶中的人也皆是模糊的臉。」

    「想不起便不必勉強。」她說這話時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人活於世,理應記得一些,忘記一些。」

    他側頭看她,「何為理應?」

    她一時啞口,是啊,何為理應?若世事當真能分得這般清楚,人又何愁之有。

    「大約是怯懦之人的怯懦之說吧。」

    他面上神色一動,卻又很快收斂,半晌後道:「同我講講吧,我忘了的那些事。」

    她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好。」

    ……

    容泠來時已近黃昏,正見君初瑤同君項寒共坐一把長椅,一個笑著在說,一個笑著在聽。如此相稱,倒真讓人覺著,他們本就不該是一對兄妹。

    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看霞光慢慢爬上兩人的發。

    「阿辰呀,就是個惹事精。對了,還有一次啊,他趁我在院子裡睡著了,偷偷拿了硯藍姐平日裡作畫的墨往我頭髮上蘸,我醒來後氣得追了他一路。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

    「他倒聰明,跑進了街上的春深閣。」

    「你可是追了進去?」

    「我哪裡敢呀,再說了,這春深閣也不讓女子進。我灰溜溜回了府,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那墨弄乾淨。後來一連幾日身上都是墨汁的味道,還被阿辰取笑了許久,說我這是身懷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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