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藥里有毒
君初瑤聽罷一愣,「你是說……煎的法子不對?」
「不是。」他搖了搖頭,又飲下一口,細細品了半晌,皺起了眉,「是這入藥之物不對。」
她更疑惑,「可這些都是按著御醫給的藥方子抓的,藥材也都從宮中來,不會錯啊。」
君辰難得露出嚴肅的神色,思考了片刻道:「給我看看藥方。」
帳內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三人喊來了抓藥的小廝一問,這才知道,藥方子在抓完藥後便留在了宮中藥房。
「阿辰,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他未理會君初瑤所問,掰著手指喃喃念道:「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蔞貝蘞及攻烏,藻戟遂芫具戰草,諸參辛芍叛藜蘆……初瑤,藥是你煎的,你可還記得,這其中有一味叫藜蘆?」
「這名字特別,我記得,的確有。」
「那麼……可有另一味名曰細辛的?」
「細辛……」她回憶了好一會,搖了搖頭,「記不大清了。」
「入藥的細辛根須長而密,可有印象?」
「確實有一味藥長得奇特,初看還道是人參的根須。」
君辰霎時大驚失色,「藜蘆有清熱解毒之功效,可用於治療跌打損傷,細辛則能鎮靜止痛。這兩味藥都對傷處癒合頗有奇效,可是……若它們遇到一起,便會產生毒素,於你我這般康健之人而言興許還不是什麼大事,可對大哥來說,卻是致命的。」
君初瑤臉色白了白,「怎麼會……這方子是哪位御醫開的,我得去弄清楚。」她轉身正欲走,忽被君辰和劉校尉同時喊住。
「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君二小姐切莫大意。」
「是啊初瑤,你現在跑去問也無濟於事,這開藥之人絕不會主動站出來的,況且,方子留在了宮中,我們也沒有證據呀。」
她腳步一滯,「你們說得對,是我糊塗了。」她退回來,看了看病榻上的人,「盲目前去只會打草驚蛇,揪出一個御醫不難,但要揪出他背後的人,卻須得從長計議。有人慾對將軍府不利,且有本事在梁王眼皮子底下買通御醫,並將證據銷毀……你們說,此人最可能是誰?」
「要說這宮中掌權者,有一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可能。」她立馬一個眼刀朝君辰飛過去。
「你急什麼,我也知道不可能是世子。且不說這世子為人如何,至少就目前來看,梁王同我們將軍府的利益是一體的,而世子同梁王的利益也是一體的。」
君初瑤愣了愣,不想這平日裡玩世不恭的人竟還有此真知灼見,倒是自己方才偏激了,她尷尬地咳了幾聲,道:「那……那你的意思是?」
君辰沒回答,反倒看了一眼劉校尉。這校尉也是聰明人,立馬道:「今日所聞,不管今後真相如何,下官定會將它爛在肚裡。下官這一生,只效忠於梁王與君將軍。」
「算你聰明。」君辰一副滿意的樣子,「不過……我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世子的敵人。」
……
春夜裡的風和暖,可吹進帳里來,卻反倒令君初瑤寒了寒。她守在病榻邊想著藥方的事,心中隱隱感到不安。為今之計,只有假裝未發現這藥中奧秘,並時刻保持警惕,以免對方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可是……若按君辰所言,此人是世子的政敵,那麼不止是哥哥,容燁也有危險。
她猶豫再三,還是取了紙筆,寫下一封書信。「肥貓,這紙箋便交給你了,務必平安送達。」
浠水河畔,浣雲居內,一隻雪鷂破窗而入,飛到了案邊人的肩頭。他側頭一看,笑了笑,隨後取下它嘴裡銜著的紙箋。
燭火映照下的字跡娟秀,筆鋒迴轉起落恰到好處,含剛柔並濟之美,同這寫字人一般,初看是弱不禁風模樣,細品才知乃磐石心性。
「藥闌經雨正堪鋤,抱里琵琶最承寵。故山有夢不歸去,酒中無毒令主壽。」這詩是隨意拼湊,韻腳韻味全然不對盤,也別提什麼詩意美感,然而仔細一看,第一行的第一個字,第二行的第二個字,第三行的第三個字,第四行的第四個字……連起來正是「藥里有毒」。
他眯了眯眼,問身旁人:「你說……怎樣的人才敢於下險棋?」
離笙垂下眼想了想,片刻後抬起頭道:「睿智之人,或是無子可落之人。」
他一笑,沒有說話,抬腕在紙上寫:「按罷霓裳歸院裡,步兵如在眼應青。江風不定半晴陰,風光欲動別長寧。」
他擱下筆,細細捲起紙箋,一邊道:「我明日夜裡走,你不必跟著,好好看著君初瑤。」她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最終只道出一個「是」字。
君初瑤收到信時,倒是一眼便看出了容燁所說的「按兵不動」,只是詩的最後三個字令她頗為掛心。長夜難捱,她了無睡意地走出營帳,眼望著城中燈火久久未移。
別,長,寧。
容燁啊容燁,這又是你的有意捉弄嗎?
轉眼便過去了一夜又一日,病榻上的人仍未醒。君初瑤因擔心在暗處的敵人,半步不敢離開營地,昨日是一夜未眠,今個兒又忙東忙西,夜幕再臨時已是心力交瘁,然而看著床上人蒼白的臉色,卻又任是如何疲倦也難以入睡。
她輕嘆一聲,耳邊似響起白日裡御醫所言:「恕下官直言,若是過了今夜,君將軍仍不醒轉,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