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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你爹在世時,曾擔心有一日你會因這身份受阻,特意留下一封手書交予我,證明你並非養女,而是他的親骨肉。」
君初瑤霍然瞪大了眼睛:「娘,這……這可是欺君。」
「你是由你爹帶回來的,知道真相的也只有你爹一人,他既留下手書,那這手書便是真相,即便出了差池,也降罪不到你我頭上。」
「不,」她搖頭,「不可以。這罪名豈能由爹爹來背?爹爹一世英名,怎能因我毀於一旦?」
「這是你爹生前自己的選擇。」
「不,不行。」她仍是搖頭,「說什麼也不……」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大夫人就這麼跪在了她的面前,她愕然,「娘,您這是做什麼?您起來……」
「初瑤,娘求你!權當是娘求你了!」她眼裡布滿血絲,「實不相瞞,初瑤,其實……娘還有私心。」
君初瑤怔了怔,似猜到她接下來所講,果不其然聽她道:「初瑤,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項寒他……他對你……」她仍跪著,扯著君初瑤的裙擺,含淚道,「你一日不嫁,他便一日不肯死心。你也知道,即便你終生不嫁,你們也不可能……娘看著這孩子,實是心疼啊!心疼啊……」
她哭得竭力,險些便要暈厥過去,君初瑤緊緊攥著的拳頭最終還是鬆開,沉默許久後,她緩緩道,「娘,初瑤答應您便是了。」
「此話當真?」
她點點頭,「不過娘,您也得答應我,不到萬不得已切莫將爹爹的手書拿出來。初瑤……」她忽然覺得有些可悲,哽咽道,「初瑤盡力一試。」
☆、心結
「初瑤呀,你看見那隻死肥……」君辰興沖沖走來,腳步突然滯了滯,「你……你怎麼哭了?」
「眼裡進了沙吧。」君初瑤剛從大夫人房裡出來,也沒心思理會君辰,繞過他就朝自己房中走去,留他一人愣愣站在原地。
「分明是哭了嘛……」他眼角餘光一閃,忽然看到草叢裡一團雪白的身影,「哎嘿!終於讓我逮著你了!看你還往哪逃!」
被叫成「肥貓」已經很不爽了,居然還敢揪它尾巴?它撲騰幾下翅膀,往他懷裡灑了點「甘露」,一眨眼就朝府外飛去了。
君辰掩了掩鼻子,對空喊道:「喂,你去哪啊?」
肥貓大人在空中瀟灑一回首,我娘哭了,我去告訴我爹,你管得著?
「不對呀,」他揉了揉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喃喃自問道,「長這麼大還沒見那丫頭哭過,這是怎麼了?」
……
「二小姐,靜頤公主的轎子在外頭,說是來邀您出遊的。」君初瑤正趴在桌案上,聽見這話愣了愣,看了看外邊日頭,這個時辰出遊?
「我就來。」她簡單理了理便出門去,掀開轎簾又愣了愣,這是宮裡的轎子無疑,可公主人呢?
將信將疑地上了轎,一路七拐八彎後,也不知到了何處,下去一看,著實驚了驚,不想繁華的長寧城中竟還藏有這樣雅致的一隅。
眼下是溪水潺潺,跨過石橋,便見一處名曰「浣雲居」的府邸。府門不大,卻內藏乾坤,初入狹小,越往裡走則越見寬廣。兩邊的花草皆被修剪地齊整,路上的六棱石子也鋪得完滿,可見院子的主人是苛求完美之人。
她隱約覺著,帶她入府的丫鬟似對她心懷好奇,可面上卻又是恭敬模樣,分毫未露。不知走了多久,空氣中漾起一陣淡淡芝蘭香,她細細嗅了嗅,還未及往下想,身邊丫鬟忽一伸手道:「姑娘裡邊請。」然後便退了下去。
她躊躇著朝里走去,遠遠便見亭下有一人著一身白衣錦袍,負手而立,聽見她的步子回過身來,一笑:「初瑤。」
滿園花色霎時黯然,而她眼中,只倒映那一人春光。
腦海中忽閃過往日種種,冬夜裡王宮初見,祭天大典再相逢,漫漫征途,送魂山上,大漠中心,綏軍營內,玉流花旁,王宮晚宴……這一回頭,竟已走了長長的一路。
壽宴一別後,以為再見他,定是滿心歡喜。而如今,她滿心的歡喜皆隨了那一句「初瑤答應您」灰飛煙滅,百般酸澀哽在喉間,這一聲「初瑤」,竟叫得她生生往後退了三步。
她低下頭:「世子。」
他一挑眉,似也無意問她何故如此,只同她招了招手道:「過來。」
她跟著容燁往裡走,兩人一路無言,到了一片花田前停下來。他未轉身,蹲下來道:「前些日子讓人找了這些花種來,不知能否適應長寧的氣候。」
君初瑤驚了驚,「是玉流花?」
他點點頭,舀了一瓢水:「來幫我。」
她跟著蹲下來,將花種拈在手裡看了看,「這是上品玉流花種,很難得,你在哪弄到的?」
容燁手上沾了泥,邊忙邊道:「前韶都城,谷里。」然後向她伸出手,「給我。」
君初瑤將花種遞到他手上,手指相觸的一瞬,她微微愣了愣,一下子往回縮去。正尷尬忽然然像是想起什麼,阻止道,「等等。」然後又掬了一捧清水倒進土裡,「谷里比這兒濕潤,這樣才好。」
他一側首,看著她一臉的認真,笑了笑沒有說話。
夕陽西斜,斑駁在院落里,照著兩人的影子分外頎長。
「過來些,種這邊,一路向南布置,開盛後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