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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她心思單純,很快便不再介懷,注意力全然放到了他的話上,不解道:「夷桑一族不是不准同外族通婚的嗎?更何況對方還是王室中人。」
「凡事都有例外,梁國的律法,可也沒說女子能出征。」
她摸摸鼻子:「這倒也是。」正說著,河岸邊一簇藤紫色的花迎著風映入眼帘,她忽然起身上前,蹲下去細細看了看,驚喜道:「還真是呀。」
容燁跟著她走上前去,見她手中拈了一折纖細的花枝,其上綴以朵朵細小的藤紫色四葉花,色澤自花心向外漸漸變淺,花瓣邊緣在月色里隱隱透著圈圈光暈,非瓊非璧,卻似玉般光潔透亮。
「這是玉流花,我以為韶國才有,不想竟能在這兒見到。你知道嗎?從前我母……」她臉上的笑意滯了滯,「我……我聽人說,在韶國民間有一種習俗,未出嫁的少女每到生辰便要戴上娘親親手編成的玉流花簪,寓意玉潔冰清,不染纖塵。」她看著手中的花,有些恍惚,「聽聞嘉懿公主很喜歡玉流花,韶王宮花朝殿後那一片玉流花海便是她親手所植,後來……」她神色黯然,半晌後笑了笑,「後來它們大概也隨著那場大火,變成了灰燼吧。」
她自顧自地說著,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容燁低著頭,一副並未在聽的模樣,剛要生氣,突然見他遞來一截花枝,雖與從前所見不同,卻赫然是花簪模樣。
「我未見過玉流花簪,隨手編的。」他輕描淡寫道。
她一瞬間百感交集,剛要伸手去拿,卻又見他收了回去:「坐下來。」她在河岸邊坐下,感覺到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將花簪戴在了她頭上。
她心中一動,這雙手,為她沾染過敵人的鮮血,也為她綰過發。
「生辰快樂。」他如是說。
君初瑤愣了愣:「今日是……?」
「二月二十七。」他一笑,「你都不記自己生辰?」
她搖搖頭,一時沒來得及疑問他如何知曉自己的生辰,答道:「從前記著,是因為那是我遇見爹爹的日子,爹爹不在以後,便乾脆忘了。」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所以你不是罰我來陪你賞月的?」
他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在草坡上躺下來道:「這天下想陪我賞月的女子,可不比嘉懿公主種的玉流花少,你若覺得我是在罰你,走便是。」
她沒說話,在心裡白了他一眼,然後在離他半丈之遙的地方躺下,也用手枕著頭,看起天上星辰來。
風拂過面,吹醒一地的春草,恍若是楊柳碧波,流水桃花,是鶯啼燕語,桂馥蘭香,是這世上一切美好,如詩也如畫。
畫中人無酒自醉,直到很多年以後,再回想起這一夜月白風清,仍覺無比珍貴。
「初瑤。」
她驀然側首,卻見他眯眼望著天,好似根本未曾叫過她的名字,直到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的時候,他才轉頭看向她,眼底含笑:「夜色真美。」
☆、解圍
三國戰事已近尾聲,祁國損失慘重,無力履行求援時的承諾,在梁國助其奪回失地後對綏國發起反攻。容燁對此表示「很為難」,於是也便為難了祁國幾日,最後「大大方方」地放過了他們,唯一的條件是,要求祁國奉上阜黎的駐兵權。
阜黎地處祁國西北部,並非是咽喉要道,看似無關緊要,但細細分析就會發現,控制了這座城,一旦祁綏開戰,它便是梁國的哨塔,而如若有一日祁國威脅到了梁國,它便成了梁國的突破口和大後方。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如此,一開始就並未指望祁國能夠出兵反攻,容燁所要,從來都是阜黎。祁國連連被擺道,卻無可奈何。簽下契約的那一刻,年過半百的祁王著實捏了把冷汗。
眼前二十出頭的男子,八歲時便一鳴驚人,以一言易天下大勢,他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句,祁敗,韶亡,綏亂。而後韜光養晦,隱於幕後,多年未有動作,卻又在所有人以為其難再有作為的今天,再次將兩國玩弄於股掌之間。如此想來,梁國十五年來只守不攻,看似軟弱易欺,實則是在隱藏鋒芒,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十五年前出刀,十五年後方才見血,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容燁離開後,憂心忡忡的祁王獨自在殿前徘徊,久久難安,半晌後對著梁國所在的方向自問:「天下之主,莫非已有定數?」
……
又七日,梁軍啟程班師回朝。回程比來時要快,一路東上,三月十五過虞水,三月二十三越戚山,三月二十七便回到了長寧。出征前後不過二月又二十四日,可驚可嘆。
容泠在三王叔府里待了幾日便膩味了,先一步被人接走,並未跟著軍隊回長寧。這一路凱旋極其順利,除去君初瑤隱隱覺得哥哥跟容燁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不過她沒深想,只當是容泠不在,征途乏味所致。
三月二十七。長寧城城門口。
君項寒勒馬對君初瑤道:「我還有事須入宮一趟,先命人送你回去。娘今早去了城外祈雲寺,三姨娘若是為難你,便說帶你出征是我的意思,有什麼事待我回來再說。」
她點點頭,面上略帶憂色。她先前是偷偷走的,三姨娘又不待見她,這一出先斬後奏指不定鬧得收不了場。
果不其然,一進將軍府門,正欲徑直奔向自己房中,便被府中丫鬟「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