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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6:00 作者: 顧了之
「那麼殺了我,和放走我,哪個是你的下一步棋?」
他一笑:「同一個將死之人夜半閒談,我怕是沒有這樣的興致。」
她點點頭:「看來我可以走了。」說完轉身便欲離開。
「等天亮吧。」他眯起眼,看著遠處連綿的群山,「把戲演完再走。」
她停下來,復又回身,不解地望著他,然後聽見他說:「跟她道個別,以蘇落的身份。」
「為何不道出真相?她不是一直很內疚嗎?告訴她那都是假的,不是更好?」
他沉默良久,等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才開口:「她的人生已經有太多變故,往後的日子,能簡單些便簡單些吧。」
她半回身,看著夜色中負手而立的男子微微有些發怔,河畔的風吹起他的鬢髮,而他身姿挺拔,心若磐石。無往而不勝的梁國世子,終於還是有了軟肋嗎?
那麼,今日你放過我,但望不會有一日,成為我的對手。
第二日一早,君初瑤剛出營帳,便見蘇落背著包袱前來辭行:「君姑娘,我是來同你道別的,公子肯放我走了。」
她有些訝異,戰事還未了,容燁竟會提前放人,愣了片刻後道:「你要回蘇家村?今後一個人,打算怎麼辦?」
「先守孝三年吧,其餘的我還未想好,到時候興許開個醫館,興許雲遊四海。」
君初瑤拍拍她的肩:「你能想開便是好的。今日一別,可能無緣再見……」說到這兒她笑了笑,「不,還是不要再見的好。一路平安。」
蘇落點點頭,剛要離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容燁,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先前你問我的那位叫『月華』的姑娘,我想起來了,她是祁國的公主,你昏迷那幾日來過這。你若是喜歡公子,可要小心她。」她說完輕笑一聲,轉身離去,經過容燁身邊時腳步滯了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正如君初瑤所言,有些人,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蘇落是走了,君初瑤卻懵了,連容燁走近都沒發現,等反應過來,他人已到跟前。她突然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尷尬地笑笑:「世子早啊。」然後一溜煙跑了,這回愣在原地的人,換成了容燁。
君初瑤魂不守舍了一整天,滿腦子都是蘇落臨走前說的話。先前她的確夢見過一個叫「月華」的女子,當時也隱約覺得那不是單純的夢境,可想來想去,記憶中實在沒有這樣一個人,時間久了也便將此事拋在了腦後。如今被蘇落這麼一提,越發好奇起來,可昨夜她趁容燁不在帳中盜走了那幅畫,現在心虛得很,別提問了,就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躲在帳中一天,想著夜深人靜了總算是能出去透透氣了,可剛一掀帳簾,又見容燁。她咽了咽口水,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準備若無其事地放下帳簾退回去,容燁卻上前一步乾脆利落地按住了她的手:「躲了一天了,不嫌累?」
「世子說什麼呢……」她擠出一個笑臉,「我哪有……」
「我知道畫是你拿的。」
她摸摸鼻子:「世子英明。不過……那畫我燒了,你就是想要,我也變不出來了。你若生氣,罰便是。」
「那便罰你陪我賞月吧。」
她一懵,道是自己聽錯了,什麼樣的月色非得找人一起賞?探頭一看天,朦朦朧朧一輪殘月,這有什麼可賞的?
正納悶,又聽他道:「對了,去換身衣服,我雖不在意美醜,但好歹得是女子。」
君初瑤一口血瘀在心間,想吐又吐不出來,敢情她穿了男兒裝,在他眼裡便不是女子了?她一臉「你給我等著」的神色,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換完了衣服出來,出來後又覺得哪兒不對,她這麼心急證明自己做什麼?
一出營地大門,君初瑤便望著天煞風景道:「又不是十五,這殘月有何可賞的?」
「我倒覺得殘月好。」他說著天上月,眼卻望著遠方,「正如事事圓滿之人反倒更難如意一般,望著滿月,便要為它終有一日的殘缺而擔驚受怕,但望著殘月,卻只會想到它圓滿的模樣。」
她微微有些愣神,覺得此話不無道理,不過嘴上卻沒承認,存心找茬道:「殘月美,也需有美人相陪。我聽聞祁國那位月華公主頗有幾分姿色,又同世子交好,世子何不找她作陪?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想必別有一番風情。」
他倒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提這個,愣了愣,而後笑道:「你在吃醋?」
君初瑤看著他干瞪了半天眼,從前也在書上看過些風月之事,約莫是聽過這個詞的,可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不知此時在躬行。
容燁在河岸邊的草坡上躺下來,懶洋洋瞟她一眼:「不過你說的也有理,明日我便讓人去請她來,今夜只好將就將就了。」
只好?將就將就?這世上還能有比他梁國世子更無恥之人嗎?她轉身就要走,忽然被拽住,這一回頭,正見容燁一手枕著頭,一手扣著她的手腕,笑得無辜:「我說笑的。」
見過他大敵當前氣定神閒的模樣,見過他步步算計遊刃有餘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刻這般,眉宇間戾氣全消,毫無防備地對著她笑。
她微微怔了怔,只覺這畫面美好。
這麼想著,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托著下巴看著河面上的波光,又聽他娓娓道:「她是祁國的公主,也是西昭國夷桑一族之後,略懂些巫蠱幻術,先前你昏迷不醒,我是請她來給你治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