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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53:57 作者: 童子/折一枚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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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火曜會:偽滿洲國國務院各部實際由日本人擔任的次官掌權,各部次官每周二舉行聚會,決定「國家」政策,周二在日語中為「火曜日」,故稱火曜會。

    第二十八章

    陳醉的眉頭霍然舒展,他笑了,帶著點兒滄桑,帶著點兒瞭然,一個身經百戰的老特工那樣,慘澹地搖搖頭,走上去,貼著老馬的耳朵說:「告訴我,怎麼做。」

    老馬只有三五句話,但斷斷續續,交代了很久,陳醉靜靜聽完,沒什麼表示,返身往外走,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住,面前是刑訊室長長的走廊,這次走出去,下次再進來,可能就是階下囚了,他轉回頭,輕聲問:「他……有沒有愛過我?」

    老馬耷拉著腦袋,沒回答。

    陳醉向他走去,眼睫上下顫抖,手肘上的襯衫繃得很緊:「哪怕……一點點……」

    老馬仍然沉默,陳醉站到他面前,仔細看了看,伸出手,在他大動脈上貼了三秒,已經斷氣了。

    他馬上回家,這時候將近午夜,路過吳媽門口,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小跑著上樓,先去書房門口的儲物櫃拿了鉗子,然後用小鑰匙打開臥室門,進門上鎖。

    脫掉外套,他從穿衣鏡背後摸出另一把鑰匙,打開小寫字檯的抽屜,取出手電筒,之後隨便找一張紙,寫下老馬告訴他的棺材鋪地址,放進去重新上鎖。

    扭亮手電筒,他鑽到床下,老舊的電台牢牢釘在床板上,二十三顆釘,他一顆一顆起下來,揣進兜里收好,隨後把這個陪了他許多年的老夥計塞進衣櫃,簡單處理了一下痕跡,快步下摟。

    他和上級失聯已經五年了,那傢伙代號火鐮,很可能早就犧牲,這五年裡,他從沒忘記過那個波段,如今一筆一划寫在紙上,包括火鐮的發報習慣、口吻和斷句方法,寫完小心折好,走到吳媽門口,蹲下來,從門縫塞進去。

    看了看表,不到兩點,他立刻收拾公文包,去辦公室。夜晚的軍事部大樓安靜陰森,他上二樓,東起第二間,門口鐵牌上寫著「次長辦公室主任室」,他進屋開燈,把口袋裡的釘子從窗戶拋遠,接著直奔辦公桌,拿出紙筆,開始記錄老馬提供的信息。

    十五分鐘後擱筆,他從頭到尾檢查了三遍,在第一頁紙紙頭上寫了一個「椿」字,用圓圈圈好,然後塞進絕密檔案袋,加封,收進右手最下一格抽屜底部。

    接下來的事,就是等待。他點一根煙,靠在柔軟的高背椅上,半闔著眼,拿指肚摩擦嘴唇,回憶著那個騙了他的人,和他意亂情迷時抱著自己的灼熱體溫。

    藥師丸這一晚過得很愉快,沒用底下人動手,鞭子、烙鐵、辣椒水,他親自伺候,和老馬的境遇不同,錢文正沒受什麼內傷,但渾身的皮肉都綻開了,血肉模糊的一條,半死不活掛在木架子上。

    「醒一醒啊,阿福,」清晨,藥師丸嚼著關東局食堂的紫菜飯糰,拿燒紅的鐵扦捅他的肚子,「我還沒開始問喲,紅線同志!」

    錢文正毫無反應,隨著他的戳刺來回晃蕩,這時有人進來,是監聽室的坂田,遞上一張印有關東局標誌的抄報記錄,只看一眼,藥師丸就呆住了,上面用整齊的漢字寫著:

    反間成功,重慶甚喜。若椿果斃命,頂針任務即圓滿,適時休眠,靜待接應。火鐮。

    藥師丸整張臉扭曲起來,那個「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知道這個代號,參謀本部最高級別特工之一,據說一直潛伏在蘇聯紅軍內部,也有說在八十八旅的,他怎麼會出現在滿洲國,而且被頂針反間?如果椿確實被當做抗日份子逮捕進來,那……他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阿福,不禁出了一頭冷汗。

    「技術組截獲情報後,做了初步分析,」坂田報告,「波段沒有問題,這個信號最後一次出現是五年前,發報手法、口吻,乃至斷句方式,全部吻合。」

    藥師丸一把團皺抄報記錄,如果阿福就是椿,那陳醉手裡那個共產黨是怎麼回事,頂針又是……

    「立刻給我集合兩隊人!」藥師丸扶著挎刀,邊往外疾走邊下命令,「一隊去陳醉家,另一隊去軍事部,徹底搜查!」

    他大踏著步,氣勢洶洶沖在走廊里,經過陳醉那間刑訊室,看見老馬已經從刑架上放下來,塞進處理屍體的獨輪車——被滅口了,他惡狠狠地想。

    第二十九章

    鳥鳴,腳步聲,輕不可聞的低語。錢文正皺起眉頭,一動,渾身上下的皮肉和筋骨就像剁碎了又擰在一起,牽拉撕扯著,刺激著他的痛覺神經。

    「啊……」他轉動肩膀,從腋下到肋骨,火辣辣的灼痛,是燙傷。因為這個,他確定自己還活著,奇怪的是,他居然躺在床上,蓋著一床乾淨柔軟的被子。

    「他醒了……」是日語,「馬上報告……」

    錢文正睜開眼睛,看到一面白牆,牆上掛著醒目的「天皇萬歲」日曆牌,紅色的阿拉伯數字寫著大大的「25」,他立刻記起來,自己是22號夜裡進入關東局的,現在是白天,說明還沒到三天,想到這兒,他忽然愣住,老馬都把他出賣了,他還傻傻地記著他的交代。

    門從外推開,一雙軍靴踏進來,錢文正偏頭看,一個不認識的少佐,站在床邊,恭敬地哈下腰:「長官,失禮了。」

    他竟然對自己說日語,還稱呼「長官」,錢文正驚訝,臉上倒沒什麼波瀾,閉上眼睛不做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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