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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09:05 作者: 十四郎
這小丑似的男人,連跪禮都比旁人誇張,直挺挺地給他跪下,雙手呈上一沓文書,說:「少爺,這是巨夏幫近兩月的來往信件,屬下見裡面說的事情挺古怪,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少爺過目。」
晏於非拿過來一翻,信件里不過是尋常公務往來,共同點就是都提到了七個西域美女做禮物送給巨夏幫。
他笑了笑,隨手把信放在案上,淡道:「殷三叔已將那幾個女子帶走安置好,這會兒應該已經在你院子裡呆著吧?」
墨雲卿大喜若狂,連著說了四五遍少爺英明,那討好諂媚的神態,慘不忍睹。
世上每個人走的路都不同,譬如這男人為了活命,不惜做丑角逗人發笑,明知這種行為誇張無聊,他也要不得臉面。
從某方面來說,晏於非甚至很欣賞他貶低自己的忍耐性。
「前幾日有部下去了潭州別院,聽聞墨夫人已生了位小公子,著實可喜可賀。墨公子這次剿殺巨夏幫有功,何不趁此機會去看看夫人孩子,一家團聚?」
晏於非神情溫和,唇角掛著體恤的笑。
墨雲卿「哼」了一聲,把腦袋一別:「鬼知道那是誰的野種!我可從未碰過她一下,女人沒臉沒皮纏上來,還真討厭的很。」
晏於非笑兩聲,隨意說些他風流花心之類的話,忽然又道:「葛姑娘如今一人待在後院想必無聊的緊,她與墨公子曾是同門,公子有空也可陪她說說話,莫讓她無聊中做出什麼蠢事來。」
墨雲卿神情不耐,絮絮叨叨地下去了。
殷三叔從屏風後走出,一言不發地替晏於非把茶倒滿。
「殷三叔,你看他如何?」晏於非忽然問道。
他低聲道:「矯揉造作,居心不良,才智中庸。早有部下報了,在兜率島他刻意放走葛伊春,用心惡劣之極。此人口口聲聲說忠於少爺,實則口蜜腹劍,少爺不該留他。」
晏於非淡淡笑道:「本想留著當個笑話放在身邊,可惜是留不住了。他既有心向外,便交給殷三叔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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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春這兩日被「安置」在後院客房——或者說軟禁在牢房裡比較合適。
門窗都釘著拇指粗的鐵條,中間的縫隙大約能讓小貓小狗艱難地進出,她這麼大個人是不用指望了。
每天有四到六個人守在屋前,她插著翅膀也逃不掉。
好在客房很舒適,一日三餐也花樣百出,伊春索性過起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蟲生活,偶爾送來飯菜是她不喜歡吃的,還很拽地要求更換。
反正煩惱也沒什麼用,舒雋說過,煩心事太多會掉頭髮,老了便要禿頂,為了不禿頂,做人還是逍遙快活點好,隨時隨地取悅自己。
雖說他為人古里古怪的,但這句話甚有深意,伊春頗為贊同。
這日送來的菜很合伊春胃口,她破例吃了三大碗飯,摸著滾圓滾圓的肚皮上床打呵欠,聽見外面那些黑衣人驚嘆:「她比豬都能吃!再養著她,少爺不被煩死也要被她吃窮。」
另一個人說:「少爺還吩咐不能虧待她,她愛吃什麼就讓廚房多做些。」
話沒說完伊春就提高嗓子叫道:「我喜歡紅燒雞,明天多做點。」
外面頓時沒了聲響。
伊春翻身抱著枕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覺有什麼東西打在臉上,很疼,伊春一下睜開眼睛,只覺天暗了下來,有人趴在窗戶外,朝她身上砸小石子。
「葛伊春!你是豬?!快醒醒!」那人壓低嗓子氣急敗壞地叫她。
她一骨碌從床上跳下衝過去,卻見墨雲卿神色焦急地看著她,一面還回頭四處張望,像是怕突然有人經過一樣。
「你……」伊春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麼。
墨雲卿低聲道:「趁著他們換班,你快走!我弄到了鑰匙。」
伊春又是一陣意外:「……你把我放走?你現在……不是為他做事嗎?」
他緊張地用鑰匙開鐵窗的鎖,奈何鐵鎖年代久遠,上面布滿紅鏽,鑰匙一時還插不進去,急得他渾身是汗。
「我起初是想做些大事讓爹刮目相看,他心裡從來只有你們倆,我分明是他獨子,他卻並不看重我。」墨雲卿一面努力開鎖一面說,「下山後遇到晏於非,他有意與我結識,贊助減蘭山莊,我自然不會拒絕。直到爹雙腿被他們打斷,我才明白是晏門想吞併減蘭山莊勢力。爹成了那個樣子,我也只好假意順從。」
「喀」的一聲,鐵窗終於被打開了,伊春縱身躍出窗外,只聽他聲音淒涼,又道:「爹說做人爭口氣,可他卻被晏於非殺了,我若是也死,文靜和孩子怎麼辦?」
他解下腰上的佩劍遞給伊春:「劍你拿著,若是能順利逃出去,便替我把文靜和孩子救出來,替我……好好照顧他們,拜託!」
伊春心中也不知什麼滋味,只得默然點頭。
墨雲卿低聲道:「替我告訴文靜,沒能做個好丈夫好父親,是我負了她。伊春,楊慎雖然死了,可你要活下去,斬春劍就拜託你了,那是減蘭山莊最後一點希望,至少證明我們這些人真正在世上存在過。」
話說到這裡,傷感起來。
伊春咬了咬嘴唇:「你把我放走,晏於非不會放過你的吧?」
他搖頭:「我在他們面前插科打諢,誰都看不起我,知道我沒那個膽子,你只管離開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