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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沈夙算到他的心思,反正他早死晚死都要死,倒不如送陸縝和四寶一個大大的人情,當著皇上的面自盡反咬三殿下一口,這樣一個騙得了三皇子顏嬈,能在皇上面前說謊說的面不改色,甚至馬上要死都沒有露出分毫異樣的人,若不是時運不濟,別說是搞垮淮安沈家了,就是讓他締造出個世家豪門來只怕都不稀奇。

    時也,命也。

    四寶不像陸縝一瞬間就猜到了沈夙的謀算,只是覺著莫名震撼,見到沈夙的屍身,竟有種不忍再看的異樣難受。他是…突然發現自己對不起長女了?

    太醫很快叫了上來,幾下就診出沈夙已死,顏嬈臉色難看之極,陸縝淡然道:「既然折騰夠了,臣能帶自己的秉筆回去嗎?」

    「且再等等!」顏嬈下意識地出聲,見元德帝看過來,掩飾般的笑了笑:「知道都督在意秉筆,不過今天這事究竟沒有說清,沈夙死無對證,未免以後有人再懷疑沈秉筆身份,不如讓人驗身之後,咱們才能安心。」

    陸縝漠然看她:「每隔一年黃化門都會統一勘驗,娘娘這是在懷疑十二監上下造假?」

    顏嬈狀極無辜,輕輕笑了笑:「勘驗的結果都是記在文檔上的,難保不會有人造假,若是按照都督說的,既然那麼多遭都驗過來,再驗一回又有何妨?」

    元德帝亦是不甘,看了顏嬈一眼,緩緩道:「也好,傳朕的旨意,就給沈秉筆驗一驗身吧。」

    陸縝私底下如何陽奉陰違都行,明面上卻不能違抗聖旨,聞言指尖微微一收,面上了無波瀾:「秉筆怎麼說也是臣的人,讓太多人瞧了不好,還請皇上請一位女官勘驗。」

    元德帝緩和了神色:「那是自然,去六局叫人吧。」顏嬈受了教訓,也不想平白耽誤橫生枝節,再說誰知道六局有沒有陸縝的人?她忙補了句:「妾身邊就有幾位有經驗的女官,不用另外去叫?」

    她話音剛落,身後一位姑姑就已經主動上前一步:「奴婢願為娘娘分憂。」

    顏嬈只當她是要緊著搶功,也沒有再多想,由得她帶著四寶進了內間。

    四寶已經從沈夙的自戕里回過神來,此時心如擂鼓,她自己豁出去了倒沒什麼,就怕他們要拿她威脅陸縝。她解衣帶的手都在微微發顫,不住地想該怎麼收場,不知道陸縝給的那假傷疤能不能瞞過這些老道的姑姑。

    那位姑姑道:「秉筆躺在榻上,解開褲子讓我瞧一眼下身即可。」

    四寶到了臨頭反倒鎮定下來,她記得這人喚秋姑姑,她原來四下跑著送份例的時候各宮上下都混了臉熟,大方解開褲帶:「秋姑姑只管查驗便是。

    秋天姑姑瞧了眼,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四寶腦子裡轉著陸縝教過她的話『世上沒什麼人是拿捏不得的,人總歸會有軟肋,只要拿捏住了,任何人都由得你揉。搓』。

    她垂眸看著這位姑姑,忽然輕聲道:「我記得姑姑原來是在祥嬪宮裡當差的,前年祥嬪娘娘兩歲的小皇子突然沒了,姑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秋姑姑手一顫,四寶心裡一喜,她不過是隨便詐一詐,沒想到還真詐對了!

    她忍不住感謝原來四處跑的那些腿兒了,讓她聽到不少真真假假的陰私,於是再接再厲地道:「聽說姑姑在外還有父母親弟,你也不想在宮裡被查出大錯牽連到他們頭上吧?」

    秋姑姑身子一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道:「秉筆放心,我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她似乎還想說話,不過又搖頭微微嘆了聲,不再言語了。

    四寶一臉懵逼,她還有大招沒放呢,怎么小怪這麼快就投降了?!順利地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難道她無形之中散發了王者之氣,秋姑姑被震懾到了?!還是她其實沒看出來端倪?可她方才明明面色不對啊。

    秋姑姑出去之後果然宣布道:「啟稟皇上娘娘,秉筆身子沒問題,底下也淨乾淨了。」

    顏嬈臉色這才真的難看起來,她現在自己都開始懷疑三殿下是不是聽信了沈夙神智失常時候的瘋話,錯把四寶當女人了!

    四寶系好褲帶走出來,心情比她還懵逼,好比打農藥別人家的奶媽開始給自家加血了,好比玩狼人殺預言家開始和狼人手拉手了!

    元德帝臉色亦是十分難看,就聽外面一聲通傳:「三殿下求見。」他正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忙命人把三殿下叫進來訓斥了一番,三皇子就是為此事來的,他可不信沈夙那時候說的是瘋話,況且顏嬈遇到的那個四寶同屋瞧出的種種異狀也是假的?沈夙突然反水必有緣由,但陸縝特地回宮力保,四寶的身份八成也有問題。

    他心裡定了定,側眼看著陸縝,語調平靜,說出的話極為不客氣:「此事尚有疑點,廠公在宮中人脈甚廣,保不齊是逼迫過沈夙和母妃身邊的這位姑姑,所以兒臣提議,讓西廠的人來給沈秉筆驗身。」

    他堂堂一個皇子,其實也不願跟區區一個小太監費這般大的功夫,可惜誰讓他是陸縝的禁臠呢?只要能給他定罪以此拿捏陸縝,那麼費再大的力氣都是值得的。

    第九十二章

    三皇子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話音剛落, 外邊便有人通報:「西廠謝提督求見!」

    謝喬川此番南下, 已經和陸縝結了大梁子,而且兩人上回在宮裡又大打出手,讓他帶人來查驗再適合不過了。

    謝喬川目光在陸縝和四寶之間轉了又轉, 心裡陡然躥出一團想要焚燒盡一切的火焰來, 不過轉瞬便湮滅了,恢復成如死水的沉寂。

    別人不說,謝喬川可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四寶一見著他心裡更加七上八下了。他會為了對付陸縝道出實情嗎?

    陸縝看也不看謝喬川一眼, 面露厭煩,現在對顏嬈和三皇子二人的糾纏已經極其不耐了:「朝中上下誰不知道謝提督是三殿下的人?難道沈夙和女官的話不可信, 西廠中人的話就可信了嗎?結果明明已出,三皇子非要捂耳不信, 就是再驗個十回八回三皇子也不會信的。」

    四寶亦是道:「沈夙是殿下自己找來的人, 秋姑姑是麗貴妃身邊的人, 督主就是本事再大, 難道還能連這兩人一併轄制不成?」

    三皇子並不理他,笑了笑:「廠公此言差矣,謝提督曾經是在我府上當過差不假,但也不能說是我的人了, 若是按照廠公的說法,他原來也在東廠當過差,豈不是也算東廠的人?」

    元德帝也覺著三皇子這般糾纏有些過了, 又看一眼陸縝臉色,反正此時已經把人得罪狠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他點頭道:「那就讓謝提督再驗一回吧,不管結果如何,此事都到此為止。」

    就在此時謝喬川突然開了口,躬身道:「皇上,臣有一言。」

    元德帝知道西廠不過是個擋箭牌,謝喬川這個提督和陸縝這個提督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因此也沒有多把這個提督放在眼裡,聽他此時突然開口才怔了怔道:「謝卿說吧。」

    謝喬川垂下眼,低聲恭敬道:「臣原來在宮裡當差的時候,曾和沈秉筆共事過,那時候並未發現他身份有什麼異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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