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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元德帝本來沒多想,聽完自然大為詫,他雖然也想拿捏陸縝把柄,但對這話卻不能全信,就算見過一次沈華采,但畢竟時隔多年,沈夙行事又周全,掉包之事情幾乎沒什麼蛛絲馬跡可循,知道此事的人無一活口,三皇子除了沈夙再沒有旁的佐證,對於陸縝這樣的人,一次沒拿到確鑿的證據碰一鼻子灰的肯定是自己,因此乾脆叫來四寶和沈夙當面對質驗身,他對此事是將信將疑。
顏嬈怔了片刻,心念一轉便笑著向元德帝欠了欠身:「妾聽了一個關於這位沈秉筆的故事,不知皇上可有興致一聽?」
元德帝大略聽三皇子說過幾句:「阿嬈說吧,朕也很想聽聽。」
顏嬈又是掩嘴一笑,頭上的點翠金釵微晃,灼人視線,她目光先落在沈夙身上:「這位沈先生是個有福之人,十多年前家中夫人誕下一對兒龍鳳胎,可惜幾年前牽連進一樁大案里,家中的男丁要被充入宮中淨身為奴,他不甘心家裡就此絕了香火,又怕隨意買來的奴才相貌被人認出來,於是便拿了相貌相仿的姐姐來頂替弟弟入宮,嘖嘖,說來那姐姐也算是命苦,只可惜宮規就是宮規,誰犯了都只有一個下場。」
元德帝雖然早上聽三皇子提過幾句,此時聽完還是忍不住微微皺起眉,覺著過於荒唐離奇了。
沈夙面上還是沒甚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琢磨什麼,四寶手心微微沁出汗,面上仍是鎮定道:「娘娘說的故事真是有趣極了,奴才是有個姐姐不假,而且跟奴才情分甚好,所以奴才一進宮姐姐便憂思過度病逝了,奴才不知道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元德帝沉吟道:「你那弟弟又是怎麼回事?」
四寶忍不住在心裡感謝沈夙做事周全了,此時仍有說法:「他是我父親在外和煙花女子生的孩兒,多年之後才認祖歸宗,被記入我娘名下。」
顏嬈已經不想再拖,直接問沈夙道:「沈先生說說,此人到底是你女兒還是兒子?」她只等著沈夙一開口說是,就立即著人把四寶拿下,到時候就算是陸縝回宮也無力回天了。
元德帝雖然一直半信半疑,但此時目光也緊緊落在沈夙臉上,等著他的答案。
就在此時,外面太監朗聲宣道:「聖上,陸督主有要事求見!」
四寶心裡一松,幾乎要虛脫,元德帝和顏嬈齊齊變了臉色,皇上半晌才道:「就說朕身子不適,不見。」
外面恭敬地應了聲,過了會兒又報導:「皇上,陸督主要報的事跟西北軍情有關,實在是耽擱不得。」
元德帝啞了火,邊疆大事他要是存了一己私心不讓陸縝進來,明天言官諷諫的摺子估計能把他給淹了,明知他拿這個當藉口他還不得不理,只得壓著火氣道:「宣陸愛卿進來。」
不過片刻陸縝便被人引了進來,他目光在四寶和沈夙之間轉了個來回,落在沈夙臉上的時候微微一頓,不過仍舊沉得住氣,上前只跟元德帝說著邊關戰事。
元德帝聽的有些心不在焉,陸縝回報完了便道:「臣找秉筆還有些事,若皇上無事,臣就先帶她回去了。」
元德帝正要說話,顏嬈已經有些沉不住氣,先一步道:「督主且慢。」
陸縝看都不看她一眼,淡然道:「皇上,先祖有訓,後宮婦人不得干政,您讓麗貴妃堂皇在此怕是不好吧?」
元德帝覺得自己膝蓋中了一箭。顏嬈面色一沉,須臾便笑顏如花:「督主何必急著護短?不妨聽聽我是為了什麼事兒叫沈秉筆過來?」
轉念一想陸縝來了又能如何?人證就在這嘉明殿上頭,他來了也護不住,反倒要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被定罪,他還得被牽連,想想他那倒霉樣她心裡就痛快,看他以後還有什麼資格擺出高高在上對她百般嫌惡的嘴臉!
她臉上又浮起笑影來,三言兩語把事兒重複了一遍,撫著鬢邊的金釵轉向沈夙:「既然沈秉筆執意不認,還請沈先生道明實情吧。」
沈夙木然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波瀾,不過淡的讓人辯不出是什麼情緒。他撩起衣裳下擺跪在元德帝和顏嬈面前:「回皇上和娘娘的話,草民的女兒…」
他輕輕嘆了口氣:「在多年之前就過世了。」
顏嬈笑意僵在臉上,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整個嘉明殿裡只能聽見沈夙的聲音,他微微抬高了聲音:「如沈秉筆所說,草民的一雙兒女情分頗好,草民的兒子進宮後沒多久,長女便因為擔憂弟弟,鬱鬱而終,我自覺無顏面對兒子,所以進京之後也不曾找過沈秉筆,還請皇上明鑑。」
別說是顏嬈了,四寶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這還是她那個滿心算計一肚子籌謀的倒霉老爹嗎?!倒是陸縝若有所思地看著沈夙。
顏嬈氣的嘴唇發白:「一派胡言!你當初是如何跟三殿下說的?!你分明就說她是你的女兒!」
沈夙面露慘然:「娘娘…草民那時候被陳家派人追殺,磕碰到一塊石頭上傷了腦袋,心裡又對早逝的女兒無比憐惜愧疚,恍惚之中覺著自己女兒還活著,後來被殿下救下的時候聽見了,沒想到殿下一直逼問我女兒的事,說的稍不合他的意了就嚴刑逼供,我一時畏懼,便順著三殿下的話說了。」
四寶也沒功夫想別的了,就沈夙這個堪比影帝的演技,她都要打一百昏吶一百昏!
元德帝被攪的腦仁疼,臉色也有些難看,身邊的內侍替他說出了心聲:「放肆!皇宮豈是由得你信口開河的地方?!」
顏嬈到底是個聰明人,初時的驚慌一過很快鎮定下來,轉向元德帝道:「皇上,殿下雖然認我為母沒多久,但他的性子我還是了解的,絕不是會嚴刑逼供嫁禍他人之人,此人信口開河朝三暮四,恐怕不見著大刑是不肯招認的!」
他雖然半信半疑卻仍舊不甘心,正想命人把沈夙拖下去嚴加逼供,他卻忽然跪直了身子朗聲道:「草民知道自己貪生怕死,既欺君罔上,又對不起親子,心中羞慚之極,這一世算是白活了,草民願意以死明志,向天子謝罪,以證我子清白!「他說完毫不猶豫地用頭撞向玉階,這一下明顯是存了死志,宮裡的明衛暗衛都沒能攔得住,『砰』地一聲,血花四濺!
沈夙已然無神的眼睛望向陸縝方向,他明白他的意思,幾不可見地頷首,他才微微轉了轉眼珠,目光落在四寶身上。
在四寶還沒領悟到那束目光意思的時候,他的氣息就已經斷絕了。
顏嬈顯然沒料到事發突然,半晌才厲聲道:「還不快去把人拉住!」
他要是沒死還好說,這麼一自戕,這屎盆子真是扣在顏嬈和三皇子身上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了。
陸縝也不禁在心裡感慨,沈夙此人實在是堪稱人傑,方才看他言行分明,這才大殿自盡顯然是早在被三皇子軟禁的時候就在心裡籌謀好了,他知道三皇子不能相信,許諾再多的榮華富貴到頭來被利用完怕也是被滅口下場,而陸縝就不一樣了,陸縝對他女兒一片情意,為了給四寶一個體面妥當的身份,他就算再不喜,也一定會幫扶沈家拉拔沈華采。